奧伯萊不見了;只剩他一人在怪叫、燃燒的高爐里煎熬,他抬起胳膊護住頭,張皇無措。過了一會兒,一團黑影重重向他撞來,樂師出現(xiàn)在他面前,高喊:“那座懸崖,看見了?上去!”
懸崖倒是有一座,可塞斯已經(jīng)辨不清方向。他頂著狂風踉蹌兩步,被奧伯萊一把薅了回來。奧伯萊把他轉個個兒,甩在自己身后?!案?!”大塊頭吼聲如雷。
他只知道他們向上攀緣。他只看見奧伯萊黑乎乎的背影。大塊頭雙腳踩下的碎石弄得他一步一滑,跌跌撞撞。世界成了狂叫的高爐,震天撼地。在狂風的怒吼中,突然傳來一陣喘息般的笑聲,更令他毛骨悚然。好一會兒,他才明白那是奧伯萊在笑。他氣急敗壞,怒目而視。醉鬼也敢笑他??伤揽窠械娘L暴讓他害怕,讓他仿佛看見他們走到懸崖邊上而不自覺,失足滾下,深深落入黑暗。
保持鎮(zhèn)靜!以前又不是沒見過沙暴??赡菚r都是在城里,有高墻深院保護著,很安全。即便是在港口,也可以沿著街道,靠墻和房屋辨認道路。這里,什么也沒有。他感到自己似乎被甩出了這個世界,甩入熱氣、灼人的沙子組成的漩渦,甩入一個深洞,向下,向下。
神仿佛收回了整個世界。
這時,奧伯萊拉住他,高喊:“進來!”
黑暗。峭壁,高大堅硬。他們磕磕絆絆走下去,風暴向塞斯眼里甩了最后一把沙子,生疼生疼的;接著,他能夠呼吸了,簡直像奇跡。他周遭空廓了。
“我們就坐在這兒等它過去?!眾W伯萊的聲音帶著回音,聽起來古怪。塞斯擦擦疼痛的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在崖壁深深的凹陷中,崖壁的小縫隙里長滿肥肥的蘆薈。
他蹲在地上喘息,渾身蒙著灰。衣服里,鞋里,嘴里,耳朵里,都是沙。他扯下領巾,沙從上面紛紛落下;抹一把臉,皮膚的縫隙和皺紋里也都是干沙。奧伯萊也糊了又厚又硬的一層沙殼,一撓頭發(fā),結成塊的沙就噼里啪啦往下掉。
奧伯萊在一個角落里坐下,深呼吸,盯著外面高一聲低一聲怪叫的地獄出神。他忽然遞過酒壺。“喝點兒。你該喝?!?/p>
塞斯不由自主地接過來,喝了。酒讓他暖和。他把酒壺遞回去?!拔覀儠谶@里困多久?”
“你比我有學問。難道沒有記錄?沒有風暴數(shù)據(jù)?沒有幾百年前做的復雜觀察?”奧伯萊笑著喝了一口。
也許有吧,塞斯憤憤地想?!澳蔷偷戎?。”
“也干不了別的。只能吃?!?/p>
他們帶了橄欖奶酪和面包。奧伯萊大聲咀嚼;一陣陣沙子吹進來,在食物上落了一層;塞斯慌忙收拾起食物。過了一會兒,他脫口說道:“我們怎么認得出他呢?那個男孩。阿里科特羅會有很多小男孩。我們怎么說服他父母讓他跟我們走?”
“就告訴他們唄?!眾W伯萊咽下一大口奶酪,“他們會覺得很榮欣。傻瓜。”
“不會那么簡單吧?!?/p>
“要相信神,書呆子。再說,我有個計劃。還有多少錢?”
塞斯在外套下摸到錢袋,打開看了一眼?!傲呤?/p>
奧伯萊伸出大手,一把抓過錢袋;塞斯還沒反應過來,錢袋里的東西已經(jīng)撒到沙子上了。“你以為我要偷錢?。靠赡芤o點兒油水。”
奧伯萊突然停下。
他用手指撥開錢幣,從沙礫中拾起那只紅蝎子。
他吃驚地看了半晌,又看著塞斯。
“噫。我可能小瞧你了,耍筆桿的。”
塞斯惱了,可努力保持鎮(zhèn)靜?!拔覔斓??!彼届o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