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下午天氣越來越熱。蟬叫著叫著也漸漸噤聲,島上一片死寂??諝庾兊米茻岢林?。沒人出門。九祭司在各自屋里睡覺或者讀書,或者讓奴隸用巨大的鴕鳥羽扇扇風(fēng)。但潮熱沒有絲毫緩解,動輒一身大汗,連思考也變得累人。
港口肯定更難受,米蘭妮心想。
她坐在窗臺上,蜷著雙膝,在傾聽。老爹的屋里一定悶熱不堪,在那些狹小骯臟的街道上,恐怕老鼠也會吐著舌頭死去。
“會下雨嗎?”她默默發(fā)問。
沒有回答。
也許他不知道。
她有一小瓶水和一些水果。其他的東西得到廚房去拿。她知道他們在監(jiān)視她??迫R坐在院子的蔭涼里記賬。她打開門朝下看著他,他也向上看了一眼。直眉愣眼地。
看來他們以為把她困在這兒了。膽小如鼠的米蘭妮。
她趿拉著鞋子,把水和水果放在一個背包里,翻倒窗臺外面,跳下去。
泥土干成粉末,她得拉住小樹的樹枝才不會摔到。走了幾步,她就看見奧伯萊下滑的痕跡,坡上留下很長的一道。藍色的海在遠遠的下面波光閃閃,看著很嚇人。
她拉著樹枝慢慢向下。太陽把裸露的胳膊曬得生疼。她不知道奧伯萊往下走了多遠,不過循著折斷的樹枝,倒也不難找。只是羊腸小道窄得不容她雙腳并行。
小路很快出了樹叢,她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塊薄薄的巖石上,巖石凌空懸在海上,海鳥在她腳下盤旋。她蹲下,嚇得發(fā)抖,氣喘吁吁地低聲喚道:“奧伯萊!”
一只鷗鳥長著黃色寬喙,大叫著飛來,又呼地飛開。她低頭躲閃,差點兒叫出聲來,碎石子散落路旁,有些滾落到崖下。她抬頭看見兩院的瓦房頂高高在上,平臺和白墻都籠罩在蒸騰的熱氣中。只要有人向外看,準能看見她。
小路彎彎曲曲,轉(zhuǎn)過巖石和傾斜的巨石,向下到雜亂的溝底,又向上穿過帶刺的荊豆樹叢和凌亂的橄欖樹樁。一攤攤干糞又黑又硬,像烤壞的臭皮子。她每走一步,就驚起一群蒼蠅和蚊蟲。
他們能走多遠呢?
她從巖石上一步一步往下蹭,眼角瞥見一點顏色,一回頭,腳下卻踩空了。她一陣眩暈,覺得自己在巖石和巨浪上面空懸著。這時阿利科索斯說:“我抓住你了。”
他涼爽的手抓住她滾燙的胳膊。
他把她拉回來,她抱著他,喘息不已。
奧伯萊靠在伸出的巖石下睡著了,打著呼嚕。身旁歪著一個空酒壺。
“他從哪兒搞來的?”她大驚失色地問道。
“從神廟里帶來的?!卑⒗扑魉箶v著她爬上打滑的山坡,然后一起蹲在一道窄窄的陰影中,“出什么事了,米蘭妮?”
米蘭妮看著他?!鞍⒓謳怂驯榱藘稍海彰讒I親自搜了神廟和神諭。他們把島給封了,橋兩頭,還有上院下院的入口,都布了哨――當然是為了我們的安全?!?/p>
“當然?!?/p>
“他們把克里絲帶去審問。不知道她會對他們說些什么?!?/p>
“你呢?”
她聳聳肩?!八麄円詾槲以谧约何堇铩K麄冞€在準備。如果沒有證據(jù),就沒辦法。”她轉(zhuǎn)身面對著他,“你為什么要讓我對赫米婭說那些話?”
“我?”
“神。你不是神嗎?”見他把眼光投向別處,她安靜地說:“真奇怪。我以為她一旦聽見神的話,就會站到我們這邊??墒虑樗坪醴吹垢愀饬恕!?/p>
阿利科索斯用烏黑的眼睛看著她?!八苍S覺得自己一直聽得見神說話。她一定是這樣對阿吉林說的。”
她心里一震,說:“對?。〉牵绻郎衿鋵嵲趯ξ艺f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