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洞口里有東西在動。米蘭妮向前邁了一步,但赫米婭的喊叫如利刃刺中了她。
“別動!別動!”她走到前面,臉色煞白,“這是花招!我是傳諭祭司。”
一只爪子,又小又臟,從洞口探出,隨后出現(xiàn)一只小腦袋,兩只黑亮的眼睛,接著有東西尖叫著向上一躥,所有人都嚇了一跳。一只小猴,領(lǐng)圈上別著一只紅寶石的蝎子,兩只手撐著從洞口出來。他們看見小猴手里舉著一只杯子,一只金杯。
赫彌婭蹲下,緊繃著臉,好像老了好幾歲。
祭祀們連忙跪下,但小猴不理他們。它徑直竄到米蘭妮面前,把杯子塞到她手里,水從杯里灑出。小猴喳喳叫著。米蘭妮見杯里盛著水,新鮮,清涼。
一時間,她在水里看到自己臉上的驚奇。
接著,赫彌婭抓住她;瑞西雅站起來爭辯,有人在哭。米蘭妮取回她的胸針;小猴跑開,不見了。赫彌婭一把奪過杯子,仍在地上,水灑在灼熱的巖石上。她兇神惡煞,仿佛要把米蘭妮殺死。她把米蘭妮推到她跑過來的路上,嘴里惡毒地詛咒著,說米蘭妮叛國,還以花招和謊言玷污神諭。她走到高臺邊緣,轉(zhuǎn)身面對其他祭司?!澳銈兪裁匆矝]看見,”她嚷道,“你們什么也沒聽見!”
阿吉林等在石頭拱門下,身邊帶著一隊士兵。赫彌婭把米蘭妮推倒在他腳下。
“立刻把她送進(jìn)墳?zāi)?,”她咬牙切齒地說,“免得我親自動手殺死她?!?/p>
阿利科索斯默默哭泣。淚水從他臉上滾落。他坐下,雙手抱頭。
塞斯霍地轉(zhuǎn)身。“我得去??偟糜腥讼朦c兒辦法!”
“你以為能有多少機(jī)會!”奧伯萊一只胳膊摟著男孩。
“比你想的多?!比贡阏f邊跑過那堆假家具,“待在這兒。保護(hù)好大執(zhí)政官。如果我不回來……”
“等等?!笨巳R恩站起來,抱著雙臂,“外面是日落時候。你們避之猶恐不及的那團(tuán)大火,就要落到月亮山后面去了?!彼蚯耙徊?,不瘸不晃,筆直消瘦。塞斯提防地后退一步。
“你是誰?”他小聲問。
“影子。影子要問你,你離開我們,是為了米蘭妮,還是索斯特里斯?”
塞斯呆呆地望著他?!笆裁??”
白化病人的笑容消失了?!八魉固乩锼?。”他小聲說。
奧伯萊哼了一聲。他站起來,高大嚇人。“索斯特里斯是他媽誰?”
她沒戴面具。兩個衛(wèi)兵緊緊抓住她。第八殿刷成黑色,不加任何裝飾。只有燈火燃燒,殿里空空如也。奴隸們在酷熱中干了一整天,搬家具,石棺,一罐罐食物和水,做成木乃伊的貓狗,殉葬的大執(zhí)政官的仆人,他的糧食、扇子、棋盤,他的衣物、錢幣、書卷、車馬,他的轎子、油膏、香料、酒桶和珠寶,全都搬入他墳?zāi)姑孛艿纳钐帯?/p>
這會兒,在冥城地下深深的隧道和通道里,九祭司的黑色長袍掃過新落下的塵土和碎石。
她們都戴著面具;米蘭妮覺得瑞西雅戴上了接引祭司的面具,一定有新人接替了她原來的位置,但是看不出是誰。她們給她喝了一種藥,她看不清,兩腿發(fā)沉。衛(wèi)兵攙著她,她知道他們一松手,自己就會癱倒,睡著。
她并不害怕。“我不怕。”她說。他應(yīng)道,我知道。我們會找到你,米蘭妮。她聽了便迷迷糊糊地笑起來。他們在她額頭和手上放了奇怪的陶罐,在她四面八方念叨聽不懂的話。但她不在意,她為什么要在意,她不擔(dān)心。兩個姑娘脫下她的衣服,給她換上另一種,一件灰色短衫,破舊粗陋。接著她們?nèi)挛宄羧ニ念^發(fā)。她看見秀發(fā)落在通道的地板上,差點兒笑出來。傻長的頭發(fā),一把把落在塵土里。
“你被驅(qū)逐了,”赫彌婭朗聲宣布,“逐進(jìn)黑暗,逐進(jìn)影子的王國……沒有希望,沒有時間,沒有光明?!彼f得沒錯,一定沒錯,因為光線轉(zhuǎn)暗,衛(wèi)兵松了手,她坐在地上。九祭司的金面具黯淡了,卻仍在微笑。她們身后站著阿吉林――有一瞬間,她看得很清楚,他臉上帶著嘲諷,整張臉扭曲著,嘴角上翹。他看著,手扶在劍上。隨后,世界關(guān)閉了,合上了,一塊巨石嘎啦啦滑過,咣當(dāng)并攏。光線漸漸消失,仿佛眼閉上,越來越窄,越來越窄,終于沒有了。
只剩了她一個人,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