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宗泉見時間無多,告辭出來拉上門,正碰上“農(nóng)辦”的馬宏雄主任找文戈,肖宗泉怕誤了講話稿文戈挨罵,攬去辦了。
一時,常菊墨送來打印稿讓肖宗泉校對。肖宗泉見左右無人,想和她開個玩笑,偷偷將食指背面在印泥盒里按一下,趁常菊墨轉(zhuǎn)身之機,幾步跳到她身后,立掌在她肩上一砍,常菊墨一回頭,嘴唇正好蹭到他伸著的食指上。常菊墨一抹嘴唇,見手上兩道紅印,追過來就打。肖宗泉邊笑邊躲,見躲不過,忙往窗外一指:“曹書記來了!”
常菊墨一愣神,肖宗泉拿著校樣跳出辦公室,在門外笑著說:“常女士的口紅別具風(fēng)格,都抹到耳朵根兒上了。好看!好看!”常菊墨用手捂著嘴,警告說:“你等著!”怕人看見,捂著臉急回打字室去。
肖宗泉仍回辦公室校文件,心里卻也提防著。忽聽身后有響聲,以為是常菊墨偷襲,忽一下站起來,連椅子都踢倒了,卻是辦公室機要秘書何瑋婉。自己也覺好笑,解嘲說:“我以為是小常?!?/p>
何瑋婉也被他一驚,笑說:“一定是你不老實,不知怎么捉弄了小常,這陣兒草木皆兵了。你呀,也太不老實了,一陣兒都不閑著。不過,我挺喜歡你的性格,啥時候都無憂無慮的?!彼龂@一聲,“唉,人要能一輩子無憂無慮,就是最大的幸福!”
再說常菊墨,回打字室去洗了半晌,唇上的紅看不出來了,臉上的紅卻隱隱約約的總也洗不凈。拿著小鏡子照呀照,嘴里叨叨:“洗不凈了。難看死了!這個肖宗泉!”
馬秀娟早看見了,不滿于他們的打鬧,卻不說話,只叮當打她的字,常菊墨抱怨她也不接茬。常菊墨沒留意她的冷漠,洗完了,悄悄出去,從西院繞過來,到辦公室后窗口偷偷偵察了一番,見肖宗泉校樣快看完了,忙躡手躡腳從原路跑回來,戴了和油墨的膠手套,在掌心抹了些油墨,在窗后瞄著,想等肖宗泉來送校樣時出其不意抹他一臉油墨。
馬秀娟忍不住了,站起來,也不看她,邊往外走邊冷冷地說:“都安生些吧,也都老大不小的了,不是幼兒園的憨娃娃,還成天我打你、你追我的,像啥話嘛!”說著出去了。
常菊墨一腔熱氣頓時化作冷冰,一個人呆呆地站一陣,沒意思起來,用廢紙擦了手套上的油墨,脫下扔水盆里,用刷子蘸了去污粉清洗。正洗著,肖宗泉來了,在門口看見常菊墨洗手套,怕她灑水,用蠟紙做盾牌,兩手各提幾張擋在身前往里走,笑著說:“這可是縣委文件,你要敢把水灑文件上,算你膽子大,我這身衣服不值錢,我豁出去了?!?/p>
他一邊笑說,一邊往里走,到桌旁,不放蠟紙,卻去開了窗子,又舉著蠟紙出去,從窗口將蠟紙放進去,才在外邊笑著說:“文件我給你放桌上了,趕下班前要印出來。我走了?!彼樕蠏熘鴦倮男Γ呑哌€邊往后看,提防常菊墨偷襲。
已經(jīng)走遠,沒見任何動靜,他有點詫異,回頭看看,常菊墨也沒追出來。他想想,從西院又溜回打字室后窗探看,見常菊墨已坐打字機前改正他送去的文件,一臉嚴肅,根本沒有一絲一毫要和他鬧著玩的意思。他心里越奇怪,悄悄繞到前面,在門口聽了聽,常菊墨的打字機聲音很均勻,沒有故布疑陣等他自投羅網(wǎng)的跡象。他心里更疑,悄悄進去,常菊墨也不轉(zhuǎn)臉。他再走近些,故意咳嗽一聲,一邊做好逃的準備,但常菊墨仍照常工作,臉都不轉(zhuǎn)。肖宗泉覺出不對來,慢慢走到她的視線里,常菊墨仍不動,臉上一無表情。肖宗泉臉色凝重起來,問道:“你咋了?”
常菊墨不說話,不看他,還照常工作,仿佛身邊根本沒有他這個人。肖宗泉心里一凜,伸手按住她的手問:“你咋了?真的生氣了?”常菊墨抽出手,仍一臉嚴肅,目光注視著打字機說:“肖秘書,你嚴肅點。從今以后,咱們嚴嚴肅肅工作,免得叫人說閑話?!?/p>
肖宗泉又一愣:“咋了?誰說啥了?”常菊墨說:“你別問。誰也沒說啥。”說著,眼中淚花一閃。
肖宗泉見了,看一眼馬秀娟的空座位:“我知道了!她說你啥?”常菊墨搖頭:“你別亂猜,啥都沒說。誰也沒說。——你走吧?!?/p>
她說完,又工作起來,不再理肖宗泉。肖宗泉冷冷地站一陣,也覺沒意思起來,怏怏地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