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連分工都考慮好了:曹兀龍抓全盤;汪天鵬管工業(yè)、計委;段夢熊管農(nóng)林;陳召鳳管水電;孫鐵管畜牧;朱仕第管文衛(wèi);龐大衛(wèi)抓民兵訓(xùn)練。為了禮貌,他們說:“要是將來老馮也能進(jìn)去,也可以抓一抓農(nóng)業(yè)?!瘪T彥虎當(dāng)然能聽出來,這句話里的“要是”、“也”、“也”,但他什么話都沒說。
這是一張新常委班子藍(lán)圖。在這張藍(lán)圖里,劉鐘派的人已經(jīng)蕩然無存了。
這個計劃不可謂不周密,相反,他的缺點恰恰在太周密。他們把一切都替曹兀龍想好了,卻沒有想到實施一項計劃,主要負(fù)責(zé)人如果只是聽從別人安排,自己只是一個被人操縱的工具,他會怎么想?也許他們太為自己的計劃周密得意,而沒有注意到曹兀龍在這次重要的談話中始終是個聽眾。他幾乎沒有插話。他插不進(jìn)話去。他沒有機會顯示自己的高明。傻瓜時時想表現(xiàn)自己的聰明,聰明人只是明白該在什么時候裝傻。他們雙方都犯了一點小錯,致使這次重要的談話沒有立即引起本該引起的反響。對汪天鵬和段夢熊來說,這是個小小的不幸。
臨睡前,馮彥虎來到曹兀龍跟前,照例只問“冷不冷”、“要不要開水”等生活上的小問題。他今天顯得很尷尬,在整個獻(xiàn)計過程中,他幾乎沒說一句話,顯得那么多余、蠢笨。他幾次想走開,卻又沒動。他覺得他們是一種類型,而自己是另一種類型。他們談話時,他覺得他們有一個圈子,而他不屬于那個圈子。進(jìn)入這個圈子需要能力,更需要野心和狠毒。他不是一個狠毒的人。他也不喜歡段夢熊的傲氣,不喜歡他那尖酸的聰明和刻薄的機智,不喜歡他說話辦事都狠巴巴的樣子。他可以當(dāng)面叫陳召鳳“扎耳子狼”,卻從沒有叫過段夢熊“狼兒子”,他覺得他們的交情還沒到那個份兒上。對汪天鵬,他說不上什么,但總覺隔膜。一想到他們的圈子,就更隔膜。他不像他們那樣有野心,因而也不會動那些叫別人聽來不很光明的腦筋。他也希望升遷,官兒當(dāng)?shù)迷酱笤胶茫幌肟看蚴裁垂碇饕馀箘e人來達(dá)到目的。他不是劉鐘一派,也不是孫鐵的人,他擁護曹兀龍,圈兒畫大一點,他也可以和汪天鵬、段夢熊在一個圈兒里,因此,他不反對他們,更不會揭露他們,也希望他們成功,他們成功了,對他只有好處,但他還是不贊成他們的做法。他經(jīng)常偷偷摸摸搞女人,他清楚自己不配“正大光明”幾個字,但他的心并不毒,他不愿害人。
曹兀龍也在想,在所有向他獻(xiàn)的計策中,數(shù)朱仕第和汪天鵬三人獻(xiàn)的計好,但似乎又都不能使他完全滿意。朱仕第的計策聽著好,實行起來卻比較難,似乎很空,抓不著東西,他常常不知道下一步應(yīng)該怎么走。他覺得朱仕第書生氣太重,計策好像都是從書本上搬來的,與他這號粗人不甚相宜。而汪天鵬三人的計劃,件件都非常具體,一下就明白該怎么做,很對他的心思,他心里早就同意了,但口頭上卻不公開承認(rèn)。他覺得那有礙他的尊嚴(yán),仿佛是他們偷了他的主意。見屋里只剩了馮彥虎一個人,他笑一笑問:“你聽他們說得有沒有道理?”
馮彥虎想了想,說:“對是對著呢,想法都挺好的。不過,我想著,工作當(dāng)然要抓,曹書記自己的事兒也要抓,如果曹書記的書記批不下來,一切都是空的?!?/p>
真是一語中的!
這是曹兀龍一塊心病。他真的被感動了,所有獻(xiàn)計獻(xiàn)策的人都只考慮自己,只有馮彥虎才為他曹兀龍著想。他半晌沒說出話來。見馮彥虎有些呆,他輕輕一揮手:“你也睡去吧。夜深了?!?/p>
【湖心月】無言兩相對,似醉還似醒;溫唇默默,柔腸靜靜,半灣秋水,一葉扁舟,兩個情人。蘭心潤似謎,紅微香輕,似有若無心頭過,淡淡幽幽;一分甜,兩分醉,三分夢。
【哈哈氣】哎喲娘娘,能不能暫離這廂?不是要趕你,是肚子翻了漿,一群屁目無官長,鬧著要出訪。女人是領(lǐng)導(dǎo)的領(lǐng)導(dǎo),數(shù)字化叫領(lǐng)導(dǎo)平方,總不能當(dāng)著您面兒放,求您暫回避,將來,我要和它們算賬!
【小夜曲】拆房!拆房!肉塊兒掉在了地上。班頭好手段,聲東擊西運用得如此精當(dāng)!天生的官宦坯,地造的公侯囊,怨不得能坐公堂!
【句半詞】一個縣委書記——代理,一個公社主任——副的,開了個奇怪的會——聯(lián)席,決定了會戰(zhàn)問題——后補的。造三千畝地——膠泥底,打一百眼井——沒水,目的很明確——造成績,一年改變面貌——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