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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要連自己的女人都護(hù)不住,我當(dāng)這個官干啥

一朝權(quán)在手 作者:南臺


“緩干糧”是水泉土話,“緩”是“休息”的意思,“干糧”指“吃食”。水泉縣大部分是山地,離村子遠(yuǎn),中午回不了家,需帶點饃之類的吃食,叫“干糧”?!熬徃杉Z”就是休息下來吃東西。

文戈三人聽下面喊“緩干糧”,一起向山下走。黎虹絆了一下,差點絆倒,文戈在旁扶住了。李錦竹笑道:“小心,千萬小心,要把黎主任摔傷了,靳大書記怪罪下來,我們可吃罪不起?!?/p>

文戈說:“靳向東又來了?”李錦竹說:“人沒來,電話每天不斷!咱們黎主任就要離開山口,到靳書記手下任職了?!?/p>

文戈問黎虹:“真的?靳向東辦的?”李錦竹撇嘴說:“已經(jīng)快調(diào)成了,還有假!”黎虹似乎有些為難,半晌才說:“有這么回事,但現(xiàn)在還不敢說調(diào)成的話?!瘪R上給李錦竹一句,“就你嘴長!”李錦竹只笑。文戈頗覺意外,半晌才說:“要能離開山口也好?!?/p>

社員們都休息了,文戈邊走邊看,他們的干糧多是洋芋。也有拿灰條(一種野草)籽面饃饃的。公社干部的卻都是白面饃饃。馮彥虎鋪了一張報紙坐著吃饃,李錦竹悄悄說:“這兒坐著個現(xiàn)行反革命,你們說抓不抓?”

文戈不解,說:“現(xiàn)行反革命?”李錦竹悄說:“你們看馮主任屁股底下,那張報上即使沒有毛主席像,也肯定有毛主席語錄,他坐屁股下,打他個現(xiàn)行反革命有何難?!崩韬绲伤谎?,悄說:“行了行了,你一張嘴就不能消停一陣兒?!崩铄\竹抹一下嘴,自己也笑了。

周兢招呼他們?nèi)齻€來吃饃,文戈想起呂翠兒從昨天下午到現(xiàn)在可能還沒吃東西,心有不忍,見馮彥虎雖在,料他這陣兒也不好意思招呼呂翠兒,便故意問周兢:“周支書,呂翠兒咋不見?昨天搬到大隊里,到現(xiàn)在好像都沒動煙火?!?/p>

馮彥虎果然注意了,大聲說:“是不是?周支書,你喊一聲,喊來問問?!敝芫ふ酒疝D(zhuǎn)著看,喊著問了一聲,有人答應(yīng)去找,周兢坐下了。黎虹悄捅一下文戈:“咸吃蘿卜淡操心!”文戈不吭氣。

呂翠兒來了,頭巾遮了半個臉,大約是餓得狠了,眼睛雖故意不看饃饃,卻止不住直咽口水。馮彥虎抓起一個饃饃給她,問:“我聽文秘書說你昨天到現(xiàn)在還沒吃?”

一句話問得呂翠兒低了頭,眼淚成串地下來了,咬著嘴唇,氣都哽住了,哪里還能說話。馮彥虎把他的茶水給她,悄說:“先吃。吃了再說。”

旁邊的人見了,都找借口走開。呂翠兒和著眼淚吃了一個饃,才哽咽得慢了。馮彥虎又拿一個給她,呂翠兒邊吃邊訴說,才把她昨天如何搬家,晚上如何不敢睡,鑼鑼如何凍得睡不著,她現(xiàn)在是無糧、無灶、無柴,連一口水都喝不上,不餓死也得凍死渴死。最后她說:“要不是想著你,我咋晚上就一繩繩吊了。”

馮彥虎聽得鼻子發(fā)酸,悄說:“是我把你害了?!眳未鋬好u頭:“不、不怪你。只怪我命不好?!瘪T彥虎安慰她:“你不要愁,我叫周兢給你安排一下?!眳未鋬赫f:“不要,他們又給你說閑話?!瘪T彥虎道:“你都到這個程度了,說我?guī)拙溟e話怕啥!要連自己的女人都護(hù)不住,我當(dāng)這個官干啥!”不由分說,就喊周兢。呂翠兒低了頭,悄說:“我把你拖累了?!?/p>

周兢過來問干什么。馮彥虎說:“呂翠兒昨天搬出來了,現(xiàn)在是要啥沒啥。我也不跟你繞彎彎子了,你要給照顧一下呢。糧,你給孫廷明說,叫他們隊里先給打些;燒的,你們大隊里的煤先給弄點叫把鍋灶和炕燒上。還有個小娃娃呢,山里這么冷,凍壞了咋辦?大隊院里不是有一窖水么,先讓喝著。你們大隊里的被褥,揀新的給取上一套?!?/p>

呂翠兒忙說:“被褥我有,就不要了。”馮彥虎說:“你不要管?!庇终f周兢,“你不要聽她的,給取上。還缺啥,你都給看著鬧上。今天下午估計曹書記不來了,你們兩個這就回去,給呂翠兒安頓好。”

周兢遲疑著說:“那這些都怎么算?”馮彥虎火了,眼一瞪:“算你們大隊的,怎么算?一個大隊上千口子人呢,這么點子事你辦不了?你要實在辦不了就算了,我叫別人辦?!?/p>

周兢嘴里打開亂話了:“馮主任你不要躁,我辦、我辦。我是怕給社員們不好交代?!?/p>

馮彥虎說:“有啥不好交代的?吃救濟(jì)糧的時候你們怎么給國家交代?”

周兢怕馮彥虎真火了,連答應(yīng)的那一萬斤糧都扣下,連忙說:“對、對。我辦、我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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