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彥虎擦一擦嘴，皺著眉頭說：“你再不要胡鬧！你……真是的！”呂翠兒卻高高興興的，替他擦一下嘴，說：“我說一句話你要聽呢！”

馮彥虎警惕起來，說：“啥話？”呂翠兒咕嘟一下嘴：“你的身體垮得很。你要把身體保護好呢。干那個事情費人得很，你再不要和人那個了?！瘪T彥虎便搖頭哈氣：“你不要聽人說那些閑話好不好？”

說著，便往外走。呂翠兒只得跟出來，看著他推自行車，囑道：“天黑了，小心些。陡處不要騎?！瘪T彥虎說：“我知道，你回去?！眳未鋬罕е岃?，直送出大門外，看著他遠去，還呆呆地望著那條路，直到天黑盡了，才回屋去。

第四天，馮彥虎才回到紅沙溝大隊，一見面，呂翠兒就氣呼呼地說：“馮主任，你一走，那些人都糊弄開了，工地上都不上人，去得少，報得多。去的還盡是婦人娃娃，壯勞力都上地里去了。我說他們根本就不聽。”

馮彥虎見她那么幼稚認真，又心疼，又可憐，拍拍她的手，笑說：“你不說我也知道。你看我啥話都不說，心里一清二楚的。山里的黃羊都有數(shù)兒呢，人還沒個數(shù)兒？去多去少我還能不知道？你別看我人沒去，工地上有我的眼睛呢，你放心，他們哄不了我。他們要多報人數(shù)，就讓他們報，他們報得多，我給上面也報得多。有成績了，首先是我的，怕啥？各隊都那樣，不光是你們隊里，我清楚著呢。我跟你說句實話，會戰(zhàn)也好，打井也好，造田打壩都好，可那都是畫兒上的，哪年哪月才能見成效？這全公社近萬口子人呢，不把現(xiàn)成的抓住，吃啥？救濟糧年年給，可那只能吊個命，不讓餓死人，吃飽肚子還得靠自己。這個話我不能講，曹書記聽見，說我拆他的臺，下面聽見，更不干了。所以我是嘴上緊，心里松。他們要搗鬼，你悄悄兒讓他們搗。曹書記沒發(fā)現(xiàn)，他好我也好，曹書記發(fā)現(xiàn)了，我跟著曹書記罵他們，有啥不好？這里道道多著呢，你不要管，我都明白。”

呂翠兒長出一口氣：“哦，我瓜（傻）著呢。我看那些人都哄你，我忍不住就氣了?！瘪T彥虎拍拍她作為撫慰，說：“我給紅沙溝大隊多分了些救濟衣服，我給周兢說，叫他把你當特困戶照顧一下。零零碎碎的東西，你自己再置上點?！闭f著掏出二十元錢來往她手里塞。呂翠兒先推辭，后拗不過他硬給，就收下了。

正說著，外面自行車子響，卻是羅山大隊支書羅吉萬來找馮彥虎。呂翠兒起身要走，正和他碰上，羅吉萬笑著和她打招呼，下死勁看了她一眼，看得呂翠兒心里直發(fā)毛，趕緊走了。羅吉萬這才接過馮彥虎遞來的煙，點上說：“馮主任，我給你道喜來了。”他噴一口煙，“我去了一趟縣上，見曹書記了?！?/p>

馮彥虎問：“皮筒子給曹書記了沒？”羅吉萬說：“給了。百分之百！”馮彥虎說：“你沒有向曹書記要錢吧？”羅吉萬說：“我又沒傻，能向曹書記要錢！曹書記要給錢呢，我硬沒要?！瘪T彥虎點點頭說：“沒要就對了。你要敢和曹書記要錢，看我不熟你的皮子。”羅吉萬說：“沒要！沒要！你借給我一副天膽我也不敢要！”

馮彥虎這才問：“曹書記說啥？”羅吉萬說：“曹書記說，馮主任的事他給熊書記說好了，很快就下文。山口公社就是馮主任的了。田書記調(diào)羊場去了?！?/p>

馮彥虎心里落實了，又問：“縣上還有啥消息？”羅吉萬說：“我聽說煤礦上要招一批工人，這次名額要下來，馮主任不要忘了我？我們兒子都等急了?！?/p>

馮彥虎本想聽聽人事方面的消息，不想他說這事，只得說：“你放心，我不會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