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鮮花離開了青年點，徑直回了家。剛進門又遇到了煩心事兒，父親牛有福把一封信遞給了牛鮮花說：“你表哥來信了，又提你們倆的事兒，你不給個回話？”
牛鮮花馬上皺起了眉頭，沒有好氣地說，煩死了！女兒的倔脾氣牛有福習(xí)慣了，他自顧自說，這事兒他們商量過了，覺得這件事挺好……牛鮮花生氣地打斷說，你們懂不懂政策？表親結(jié)婚是不允許的，跟著搗什么亂。牛有福耐著性子解釋說，她表哥吳國慶是遺腹子，跟她大舅沒有血緣關(guān)系，他倆結(jié)婚不犯沖。
牛鮮花不耐煩地說，戶口本上都寫著呢。誰能證明表哥不是大舅親生的？牛有福忙說，這簡單，他可以找人證明。牛鮮花火了說，不管事實怎么樣，傳出去就是表妹嫁表哥，她不干。鮮花她媽一直沒吭聲，她知道女兒是順毛驢，得順著她的意思說：“閨女說的也在理兒，結(jié)了婚讓人家說三道四的犯不著。鮮花，可你也不能不嫁人??！你兩個姐姐比你大不了幾歲，你大姐的孩子都要上中學(xué)了，你這么拖著也不是個事?！?/p>
“誰說不是？”牛有福急著說，“我看石虎子對你挺粘糊，這孩子挺好的，不大離兒就應(yīng)了人家吧。”
“我的事不用你們管，盡操些沒味兒的心！哎，我還忘了。”牛鮮花開始以攻為守問二老，“讓你們每天背一段毛主席語錄，背沒背？還有，老三篇背沒背下來？”
這事兒可勉為其難了，牛有福裝作沒有聽見，說雞窩該修一修了，他去看看，轉(zhuǎn)身走了。牛鮮花的媽政治上也不敢落后，說衣服還沒洗，也躲了出去。牛鮮花看著兩人的背影大聲說，一叫干正經(jīng)事就忙，就對政治一點不關(guān)心。說著進了自己的屋子，沒有好氣的“砰”一聲關(guān)上了門。
老兩口站在院子里犯了愁。鬧不明白女兒咋這么大的火氣，二十四五了還不找對象，她到底要挑個什么樣的？
都后半夜了，心里有事兒的趙春麗還沒有睡著。她正在炕上翻來覆去地折騰著，窗戶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把趙春麗嚇了一大跳。接著一個黑影探進頭來，從窗外往里爬。她正要叫，黑影“噓”了一聲，趙春麗定晴一瞧，原來是大龐。
大龐動作很快地爬進來，輕聲關(guān)上窗，一把掀開趙春麗的被子，不由分說就要和她親熱。趙春麗使勁兒推了大龐一把，生氣地說：“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敢來這個，你不要命了！走！快走！”她硬是把大龐給攆走了。
趙春麗真是有先見之明，要不然這丑丟大了。大龐前腳離開了趙春麗住的屋，后腳牛鮮花和石虎子就領(lǐng)著一大群基干民兵悄悄摸進了青年點。
石虎子往院子中間一站，神氣十足地沖手下一揮手：“行動快一點?！?/p>
基干民兵把知青們叫了起來，讓他們到食堂集合，等人都到齊了，牛鮮花掃了大伙一眼說：“都聽著，大隊決定，要搜查《紅與黑》這本書，現(xiàn)在大家都回自己住的屋里去?！?/p>
知青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牛鮮花要唱哪一出?；擅癖鴤冮_始當(dāng)著知青們的面，一間屋子一間屋子地搜查知青們的箱子和包。
石虎子把知青們從集體場院里偷來的地瓜、蘋果、花生什么都翻出來往飯桌上一堆，像座小山似的。他看著戰(zhàn)利品，生氣地說：“我的媽呀，不搜不知道，一搜嚇一跳。這些知青簡直要把咱們大院的集體財物，都偷到自己的箱子里去了！”
牛鮮花也氣樂了，罵道：“這群家賊，簡直反了天了。”
石虎子從兜里掏出兩個避孕套，鄭重地交到牛鮮花手里說：“看，還有這個！”
牛鮮花看了一眼，不解地問，這是啥？石虎子笑著說她啥不知道，跟這兒裝。牛鮮花蒙了，說她真的沒見過。石虎子嘻嘻一笑說，是避孕套。見他一臉戲謔，牛鮮花臉上掛不住了，問是從哪兒整來的？他們要這些東西干什么？
石虎子咧著嘴笑，讓牛鮮花找趙春麗問問，是從她那兒搜出來的。牛鮮花當(dāng)真手擎著避孕套進了趙春麗的屋問，這是什么？“趙春麗紅著臉，低著頭小聲說是避孕套。
“你從哪兒弄來的？說！”牛鮮花態(tài)度兇狠起來。趙春麗扯著衣角，低著頭說：“這個吧……前兒我和大龐到公社辦事，回來的道上撿的。”
“撿的？那你留著干什么？有什么用嗎？”
“我錯了，本來想交給組織，后來覺得不妥，想丟掉?！?趙春麗囁嚅地說。
“那為什么不丟掉？”牛鮮花逼問道。
“后來，后來大龐說，丟掉了怪可惜的，不如留著，開新年晚會的時候染上顏色吹氣球，大家玩踩氣球的游戲挺好的，我就留下了。”
“吹氣球？這玩意兒能吹氣球？”牛鮮花不相信地問。
“能，這玩意兒的質(zhì)量可好了，彈性特別大，我吹給你看看？”趙春麗說著從牛鮮花手里接過一個避孕套，憋了一口氣吹起了氣球，她越吹越大，都好趕上了一個大號西瓜。
牛鮮花驚嘆說，媽呀，能吹這么大！趙春麗討好著讓牛鮮花試試，牛鮮花皺著眉頭說臟死了，她懷疑趙春麗糊弄她。這時石虎子按捺不住好奇，一頭闖了進來。趙春麗趕忙把吹起的避孕套藏到身后，一不小心沒拿住，避孕套的里氣瞬間全撒了。
石虎子聽見了動靜，四處尋找聲源，問是什么動靜？誰放屁了？趙春麗低著頭一聲不吭。牛鮮花很反感石虎子往女知青屋里闖，板著臉問他有啥事兒。
“有，是大事兒?！闭f著石虎子把一個日記本交到牛鮮花手里，“牛隊長，這是從帥子箱子里搜出的日記本。你看看吧，太流氓了，還有好多地方寫到你呢！”
牛鮮花一愣趕忙打開日記本翻看著，里面果然有寫著牛鮮花的內(nèi)容：今天我認識了牛隊長，從現(xiàn)在開始起她負責(zé)監(jiān)管我。她是個漂亮的姑娘，人很善良，長得很像我死去的姐姐，有幾次我差點兒沖她喊一聲姐姐，可是看到她那嚴厲的目光，我又忍住了……”
牛鮮花心里一顫，忙又往后翻了翻，只見其中一頁寫著：今天，還是抬木頭，我忽然發(fā)現(xiàn)牛隊長烏黑的頭發(fā)上沾著一片干牛屎，它一下子把我的眼睛刺疼了。我不知為什么，不由自主地伸手把它抓在手里，我不能讓這塊干牛屎沾在她美麗的頭發(fā)上。遺憾的是牛隊長誤解了我，問我想干什么，我絕不能告訴她。我想，如果我展開手心，她看到這塊干牛屎，一定會臉紅，當(dāng)著這么多的人她自尊心會受到傷害……”
一種異樣的感覺自牛鮮花心底滋生出來，她不動聲色地把日記本合上了，轉(zhuǎn)身出了屋。
第二天一大早，牛鮮花正在大隊廣播室向全村廣播批林批孔社論，“要歡迎群眾聯(lián)系本地區(qū)階級斗爭和兩條路線斗爭實際所提出的批評。有極少數(shù)領(lǐng)導(dǎo)干部，不批林，不批孔，捂蓋子，怕群眾，甚至采取惡劣手段挑動群眾斗群眾，破壞革命，破壞生產(chǎn)，煽動經(jīng)濟主義，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xiāng)，這是完全錯誤的。希望各級黨委認真加強領(lǐng)導(dǎo)，團結(jié)95％以上的群眾和干部，使批林批孔進一步開展起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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