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龐冷笑道:“就你,還張金玲,你看你嘴上的痦子吧,像趴了個臭蟲?!?/p>
劉青順手從飯桌上抓起一個大餅子,狠狠摔到大龐的臉上,罵道:“閉死你的臭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兒!長痦子怎么了?你管得著嗎?毛主席還長痦子呢。你沒看看你那樣兒,一張苦瓜臉成天耷拉著,眉頭皺皺著,成天裝著階級斗爭的臉兒,夠不夠死個人!”
大龐針鋒相對地說:“階級斗爭怎么了?上級號召的!有人臉上沒階級斗爭,可成天宣傳了些什么?在哪兒喝得爛醉如泥?”帥子有氣無力地開了口:“大龐,你是說我嗎?這可就太不夠意思了!不錯,我是在牛隊長那兒喝了點酒,咱們知青誰沒在老鄉(xiāng)家吃喝過?你的事我可對牛隊長一句沒露?!?/p>
大龐說話的聲音馬上小了,心虛地說:“我的事?我有什么事?”劉青得理不讓人,嗓門撥得老高:“還想讓大伙知道嗎?你干的那些巴巴事咱點誰不知道?我給你抖露抖露?”趙春麗急眼了,急忙制止道:“劉青,這半天我沒說話,你敢胡說八道我撕了你的臭嘴!”劉青乜了趙春麗一眼,不服地說:“嗬,小樣吧你,牙長齊了嗎?你動我一指頭看看?我打你個滿地找牙!”
趙春麗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伸手擰住劉青的嘴:“我叫你胡說!”
二人廝打在了一起,女知青們趕緊上來勸架。食堂里正亂呢,突然響起了一聲威嚴的斷喝:“都給我住手!”眾人扭頭看去,只見牛鮮花站在門口,正怒氣沖沖地看著大家。
領(lǐng)導就是好使,馬上打仗的人不打仗,對罵的人不罵了,都耷拉頭了。
上工的鐘聲響了。知青們懶懶散散的站在院子里集合,準備上工。牛鮮花披著軍大衣從食堂里走了出來。大伙兒一見她,馬上緊張了起來。
“毀了,”兔子說,“這個女魔頭,她一來我的頭老大?!薄捌婀郑辉缢齺砀墒裁??”李占河說。
“大伙先別急著上工,我和郝書記商量過了,還是要來查查那本《紅與黑》。大伙都回自己的屋去,我再查一遍?!?/p>
趙春麗躲在隊伍的后面,低聲嘟囔道:“查就查唄,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边@話誰知讓牛鮮花聽著了,她踮起腳跟,板著臉問趙春麗:“那我就是鬼了?”趙春麗慌了,趕緊解釋道:“牛隊長,我不是那意思?!迸ur花嚴肅地說道:“說話做事要突出政治,別光顧一時的痛快?!?/p>
這話狠狠點了趙春麗,她心里有鬼,趕緊把頭低下了。大伙都聽話的回到自己的屋里,等候牛鮮花的檢查。牛鮮花先翻了劉青住的屋里,把女知青們的箱子、旅行袋統(tǒng)統(tǒng)打開,翻出滿炕的花褲頭,化妝品,小玩意兒什么的。牛鮮花一邊翻著一邊嘴里不停的教訓她們:“你說你們,把心思都用在哪兒了?你們到農(nóng)村是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是來改天換地的,看看你們的箱子,開雜貨鋪啊?行了,都收起來吧?!闭f著走出屋子。
劉青沖著牛鮮花的背影伸伸舌頭,扮了個鬼臉,小聲嘀咕道:“小樣吧,翻翻她的箱子看,里邊說不定有什么呢?!鼻G美麗悄聲問,有什么?劉青附著她的耳朵嘀咕了一句,二人開心的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叫牛鮮花聽見了,她探進頭問她倆笑什么?劉青挑釁地說,笑該笑的事。牛鮮花哼了一聲,訓訴說:“有讓你笑不出來的那一天?!?/p>
牛鮮花又進了大龐住的屋子。大龐早準備好了,把手一攤說:“牛隊長,請檢查吧。”
牛鮮花沖他微微一笑:“大龐,你是點長,又是要求進步的青年,我信得過你。這屋里沒別人,你自己動手吧,我看看就行了?!?/p>
大龐先打開箱子,接著又打開鋪蓋,拉開旅行袋,堆了一炕東西。牛鮮花隨意看了兩眼說:“很好,我不相信你會藏那本書,這是例行檢查,沒辦法,理解吧。”
大龐現(xiàn)伸頭看了看屋外,見沒有人,這才小聲說:“大隊長,書肯定有,我在帥子那兒見過。我已經(jīng)向郝書記匯報了,你一定要仔細檢查他的箱子。”
牛鮮花滿意地點著頭,夸大龐覺悟很高。大龐還想殷勤地再細翻炕上的東西,牛鮮花趕忙制止說,他們這屋她放心,不會有問題。說著她轉(zhuǎn)身朝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她又回過頭隨意地看了一眼放在屋角的箱子,隨口問道:“哎,箱子底下那雙大頭鞋是誰的?”
大龐說是他的,牛鮮花說忘看了,她讓大龐自己看看里面沒什么問題吧?大龐胸脯一挺說:“絕對沒問題?!闭f著他哈下腰拽出那雙大頭鞋,拽了一半,他突然傻了,鞋子里竟然放著一本書!
牛鮮花眼尖,瞅見后走過來問大龐,這是怎么回事?大龐愕然不知所措,囁嚅著說不出話來。牛鮮花看變了臉,厲聲說:“快拿出來看看,是什么書?”
大龐的手哆嗦著抽出來一看,竟然是那本《紅與黑》!他嚇傻了,嘴里不停地念叨著:“這是怎么回事?這是怎么回事?”牛鮮花沉下臉,指責道:“你應該知道是怎么回事!”
大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竟咿咿嗚嗚地哭了起來,大眼淚直掉。牛鮮花說,一個大小伙子,哭什么?哭有什么用?大龐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牛鮮花,直叫冤枉。牛鮮花面罩寒霜地問,誰冤枉他了,這書難道不是在他屋里找到的?大龐哭著說,他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兒,肯定有人栽贓!他知道是誰干的了,肯定是帥子!”
“大龐,好漢做事好漢當,別胡亂咬人了。你現(xiàn)在說什么也沒用?!迸ur花厲聲說道?!安皇且?,我的確是冤枉的!”大龐就差用頭去撞墻了。
“大龐啊,大龐,沒想到,我萬萬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臨死還要拉個墊背的。你別以為自己清清白白。我問你,趙春麗那里搜出來的套套是怎么回事?真是留著當氣球玩嗎?你糊弄洋鬼子???點里的人是怎么說的你沒聽到?我的耳朵可塞滿了?!?/p>
大龐哆哆嗦嗦地說:“牛隊長,我承認,我是作風有點不檢點,可我……”
“別說了,你那樣的事都能做出來,還有什么事不敢做?”
“我真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啊……”大龐哭得一塌糊涂。
牛鮮花“啪”的一拍桌子,訓斥道:“龐秀巖,你給我說清楚,我冤屈你了嗎?你要是覺得冤屈,可以到公社去申訴,我陪你去,咱們現(xiàn)在就去!”
“別,千萬別,我不冤?!?/p>
牛鮮花口氣緩和了下來:“還是的。你也不用怕,只要承認了就行,我給你留了條后路。我為什么沒當著大伙的面讓你動手?就是怕你有個差錯,果不其然。好了,這件事到這兒為止,你知我知,千萬別讓第三個人知道?!?/p>
大龐點頭如搗蒜,眼淚巴拉地說,他懂。牛鮮花威逼說,你的嘴巴緊著點兒,不要再亂咬人了。沒事兒了,走吧。大龐沒想到這事兒輕而易舉就過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個勁兒地問真的沒事了?牛鮮花不耐煩了,讓他沒事趕緊走人。大龐嘴里一個勁地道謝,感恩戴德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