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生淺淺一笑：“小趙，你還是火候不到，這是一幅贗品！”

“不可能，不可能！”趙國忠環(huán)視四周，又看了看畫卷，“哪能呢！這家拍賣行，是中國最有名氣的，況且這幅畫……”

書記段天生從上到下再次掃了一眼畫卷：“你敢確定這是元人精品？”

趙國忠心里有些奇怪：“我感覺沒錯，是元代文人的上乘作品。你的疑問在什么地方？”

段天生從口袋里拿出煙盒，故意點了一支，沒有抽，只是拿在手里輕輕搖曳，眼睛瞅著細細的煙氣升騰起來：“吸煙，無論現(xiàn)在，還是古代，都是一件不雅的事情。畫卷里有個吸煙的細節(jié)，問題就出在這里。既然是元代文人畫，元代文人那么追求高雅，怎么畫卷上會有吸煙的場面呢？”

一句話點醒夢中人，趙國忠突然明白了：“看來真是一件后世的仿作，還是段書記高明！”

段天生內(nèi)心很得意，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高明什么，不過是見得多了罷了。走，咱們到那邊喝茶去。”

“好！”趙國忠在前面引路。

“你這小子，賞畫不怎么樣，賞‘花’倒是好眼力?！倍翁焐诤竺?。

“你是說公司新聘任的肖助理吧?！壁w國忠發(fā)現(xiàn)書記對匯海集團一舉一動非常關(guān)心。

“哪來的？”段天生顯然十分好奇。

“從清華大學畢業(yè)生里招聘的。蘇州美女，經(jīng)濟學碩士，才貌雙全?！壁w國忠說起來很自豪，“匯海集團發(fā)展到這個程度，不能老搞近親繁殖。關(guān)鍵的崗位，還是需要引進優(yōu)秀人才的。”

“既然要用人，千萬要控制好。人才嘛，都是雙刃劍，可以使企業(yè)興旺發(fā)達，也能使企業(yè)一敗涂地。記?。罕?，最容易從內(nèi)部攻破?！鄙頌槭形瘯洠翁焐谟萌朔矫鏄O其謹慎小心，甚至到了無所作為的地步。

“煤礦生產(chǎn)管理，我可以靠給她。至于其他重要方面，我暫時不會讓那個女人介入。等觀察一段時間，有了完全控制的把握，再放手不遲?！壁w國忠從段天生身上學到不少精妙的管理經(jīng)驗。

展覽室旁邊有個高檔的茶樓，雕梁畫棟，古意盎然。

兩人落座，趙國忠叫了一壺書記最愛喝的西湖龍井，段天生一邊品茶一邊隨意問：“市長李立林到任快半年了，你們工商聯(lián)和煤老板們有什么反映嗎？”

趙國忠傾身給書記續(xù)水：“‘孫猴子’上山?jīng)]兩天，屁股捂得很緊，看不出什么貓膩來。大家只是覺得……”

段天生意識到了什么：“覺得怎么樣？”

只要說到實質(zhì)性問題，誰都會有所顧忌，趙國忠聲音低下來：“弟兄們覺得，常務(wù)副市長牛健太可惜了。他埋頭苦干了兩三年，好不容易熬到市長下臺，空出了位置，卻來了個李立林。大家認為上面這么安排有些不太公平?！?/p>

書記段天生喝了幾杯茶，頓時覺得神清氣爽：“有什么不公平的，我段某是共產(chǎn)黨的人，當然要服從黨組織的安排?！?/p>

“聽說，新市長李立林有個女同學，是美籍華人，好像姓史，叫史佳敏。她最近常到煤城來搞慈善，書記知道不知道？”趙國忠手眼通天。

“不知道?！倍翁焐劬Ψ朔?，“多少人知道這個消息？”

“絕大部分人不知道，包括李立林在內(nèi)?！壁w國忠解釋，“前幾天我從煤城回北京，偶爾在飛機上認識的。從那個女人說話的神態(tài)中我感覺出來：史女士過去和李立林的關(guān)系不同尋常。”

“不要隨便懷疑人家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嘛！這件事，你千萬不要上心哦?！崩隙斡袀€毛病，越關(guān)心的事情，越愛說反話。

趙國忠了解段書記的“特點”，他還特別愛聽奉承話：“大家都評價段書記你最清廉，不像前任市長張國軍，他被人舉報有經(jīng)濟問題下臺了，沒有追究刑事責任，算他走運?！?/p>

說到前任市長張國軍，段天生本來想發(fā)泄一下，后來還是克制住了：“人生都是命?。垏姸嗄芨傻囊粋€人，就是抗不過命。少年得志，中年掌權(quán)，連我都不得不讓他幾分，可最后還是……可惜啊！”

趙國忠近來聽到不少傳聞：“據(jù)說他一個親屬也成了網(wǎng)上通緝犯了?！?/p>

段天生繼續(xù)掩藏：“這個不太清楚?！?/p>

煤老板趙國忠心里明白，書記最愛聽市井傳聞：“坊間流傳，上級從張國軍的家里搜出來不少現(xiàn)鈔，另外還有天亮集團的股票證，算得上驚天大案。上面還是英明，最后拿下了那幫家伙?！?/p>

看到趙國忠得意洋洋的神態(tài)，段天生猛然意識到了什么：“你不是慶幸老市長張國軍被抓，而是慶幸天亮集團的郭天亮倒了霉吧！”

經(jīng)段天生這么一說，趙國忠就不敢放肆了，書記繼續(xù)敲打他：“我可是聽說，郭天亮是個連鋼刀都插不進嘴里的鐵漢子！責任全自己擔了，沒有往張國軍身上潑一點臟水。這樣的企業(yè)家才可靠、才能成大事??！”

段天生這么一番話，真是意味深長，趙國忠一下就明白過來其中的含義，他給自己解嘲：“郭天亮，我跟他打了這么多年交道，最敬佩的就是他的人品，那是我的榜樣。不過……”

段天生對這個年輕人一直沒有完全放心，他追問：“不過什么……”

趙國忠努力裝出非常誠懇的樣子：“不過……他的企業(yè)和我的公司，都在一條礦脈上，彼此爭來爭去，不可避免?！?/p>

這個問題，段天生早就知道，他關(guān)心的不只是這個問題：“你們倆的煤礦和今天出事的水峪溝煤礦有聯(lián)系嗎？”

趙國忠當機立斷：“肯定沒有！”

段天生繼續(xù)逼問，聲音特別嚴厲：“真的沒有嗎？”

趙國忠出了虛汗：“真……真……真的?！?/p>

段天生裝出一副輕松的樣子：“那省里來調(diào)查組，我就不擔心了。”

趙國忠一聽書記這么說，突然沒了自信，滿頭大汗：“別……別……”

段天生明知故問：“你不是說水峪溝煤礦和你們沒關(guān)系嘛，有什么好擔心的？！”

趙國忠只好說出了自己的擔心：“是沒直接關(guān)系。可出事的那個礦和我們的都在一條礦脈上。說白了，他在主脈上，我和郭天亮挖的是支脈。還是有些擔心！”

段天生什么都明白了：“走！趕緊回去，看看有什么麻煩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