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想上天堂,但是天堂的門不像地獄之門那樣一推就開,我是將地獄之門誤當天堂之門的人?!边@是我從今天的報紙上關于一位高官墮落的報道中看到的話。說實在的,這句話讓我很震撼。我時常想,人世間除了天堂之門和地獄之門,是否還有第三道門?如果沒有,人是為什么而奮斗?僅僅是為了推開地獄之門嗎?經過一番冥思苦想,我發(fā)現(xiàn)在我的生命中,每天必須推開的只有一道門,這就是我的辦公室,也就是東州市政府辦公廳綜合二處這道門,因為我是這個處的處長。每天推開這道門的時候,既是我最躊躇滿志的時候,也是我心靈最虛無的時候。
昨天晚上,我去看望了我服務多年的老領導,他病了,病因是尿中毒,對,是尿中毒,而不是尿毒癥。很多前往探望的人都以為是尿毒癥,難以理解是尿中毒,但經老領導一解釋,探望的人才恍然大悟。老領導之所以尿中毒是由于長期喝尿造成的。盡管老領導因尿中毒而住進了醫(yī)院,但仍然不失時機地向探望者推廣他多年秉持的尿療法。他不厭其煩地向探望他的人講解喝尿的好處,還搬出《本草綱目》背誦道:“溲,小便、輪回酒、還元湯。氣味咸、寒、無毒。主治久咳涕唾、絞腸沙痛、跌打損傷、痔瘡腫痛等?!边€說什么尿療法是國粹,和我五年前為他服務時一樣,觀念一點沒變,不僅沒變,而且一直身體力行至今,直到病倒住進醫(yī)院。
一提到尿療法,我就本能地反胃、惡心,就像薩特一樣,他起初惡心是因為面前晃晃悠悠地出現(xiàn)了一個龐大而乏味的思想,他不知道它是什么,而且不敢正視它而感到惡心。我起初也以為尿和思想是兩回事,但是當我在老領導的勸誘下喝了尿以后,才發(fā)現(xiàn),尿療的確是一種思想,是一種類似于國粹的思想。
盡管老領導退休多年,但無論是論級別,還是論資歷,他都是東州市的泰山北斗。老人家選中我時,我在市委老干部局辦公室任正處級調研員。老領導之所以選中我給他當秘書,是因為看了我發(fā)表在《東州政研》雜志上的一篇關于老干部如何養(yǎng)生的文章。為了寫這篇文章,我參閱了大量關于老年人如何養(yǎng)生的資料,老領導相中了我的文筆和關于養(yǎng)生方面的功底。其實,我哪兒有什么養(yǎng)生方面的功底,不過是應《東州政研》國粹欄目之邀,寫了一篇閑筆,只是這篇文章深得老領導的賞識,鬼使神差地選我做了他的秘書。
一上任我才知道,老領導之所以選我給他當秘書,是想利用我的文筆為他整理一份重要書稿,當然這份書稿在我上任之時并沒有付諸文字,還只是老領導一個迫切的想法。后來,這份書稿在我上任以后五年才得以完成,題目就是《關于尿療法的哲學思考》。
書稿雖然是我寫的,署名當然是老領導,老領導花五年時間完成這部嘔心瀝血之作,并不是為了出版,而是為了把自己的養(yǎng)生經驗記錄下來與老干部們分享,當然也給年輕干部們留下一份精神遺產。
讓我痛苦的是,起初我并不能充分領會老領導口述的尿療感悟,因此在文字上老領導一直不滿意,老領導篤信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在他老人家的一再誘勸下,也是為了完成好本職工作,我只好親自體驗了尿療的感覺。想不到,這一喝就是五年。每天除了整理老領導關于尿療感悟的口述之外,老領導還嚴格要求我也將自己的尿療感悟寫下來,文字不少于兩千字,他風雨無阻,像批閱文件一樣為我批閱,而且是用紅筆。五年下來,我不僅為老領導寫了一部《關于尿療法的哲學思考》的著作,還為自己積累了近百萬字的尿療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