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頭腦也很清醒,他說我是他的人了,這是抬舉我、高看我,是平易近人,我怎么可能是他的人呢?我能成為彭副市長這艘大船上的一個零件就心滿意足了,他現(xiàn)在聲稱我是他的人了,說明我已經(jīng)成為他那艘大船上“齒輪系統(tǒng)的一環(huán)”了。其實,彭副市長這艘船航行的目標我看得很清楚,他尋找的不是彼岸而是更大的船,比如說航空母艦,尋找到了,他會棄掉腳下這艘船去做航母齒輪系統(tǒng)的一環(huán)。政治就是這么運轉(zhuǎn)的,它需要不同部位的齒輪正常傳動運轉(zhuǎn)。
原來登船不是什么難事,只要把自己等同于齒輪就行了,齒輪當然無需思考,只要服從就行了。我過去犯的錯誤就是太把自己當人了,凡事都要思考出個道道來,從未把自己當成齒輪,做齒輪當然不需要捫心自問,因此我必須放棄捫心自問的習慣。教訓不可謂不深刻,好在明白得還不算晚。
回國后,我以為彭副市長會給我壓擔子,但情況并未像我預期的那樣理想,一開始彭副市長的許多工作,胡占發(fā)都交給我,但是很快楊恒達就發(fā)現(xiàn)我已經(jīng)取得了彭副市長的信任,于是凡事都將黃小明推到前臺。在文字方面,黃小明是辦公廳公認的大手筆,很快彭副市長在大材料上就離不開黃小明了。于是楊恒達將計就計,凡是出國的好事都由我去,原先黃小明、歐貝貝和朱大偉見楊恒達一上任就將出國的事讓給了我,大家似乎都看到了希望,以為慢慢都會有機會呢,其實不然,而是一有出國的機會楊恒達就讓給我,我?guī)缀醭闪司C合二處的出國專業(yè)戶。一開始我對楊恒達還心存感激,但是出了幾次國之后,我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了,原先與我打成一片的黃小明、歐貝貝和朱大偉個個都開始疏遠我,再加上楊恒達將年終先進也給了我,我一下子成了綜合二處的孤家寡人,成了黃小明、歐貝貝和朱大偉三個人的眼中釘。我這才覺得中了楊恒達的離間之計,想不到楊恒達是個捧殺的高手,幾招下來,我不得不臣服于楊恒達。
我當了十年副處長還是第一次陷入兩難困境。我希望得到彭副市長的賞識,但是還不能讓楊恒達多心,更不能讓黃小明、歐貝貝和朱大偉嫉妒,特別是黃小明,他已經(jīng)不顯山不露水地得到了彭副市長的賞識與信任,據(jù)說他給彭副市長寫的碩士畢業(yè)論文獲得導師的高度贊賞,看架勢大有接胡占發(fā)的勢頭。
胡占發(fā)已經(jīng)給彭副市長當了五年秘書了,在市政府辦公廳秘書中也算是老秘書了。我估計一旦他離開彭副市長,被提拔到副局級領(lǐng)導崗位是板上釘釘?shù)模皇遣恢浪懿荒茈x開彭副市長,我知道胡占發(fā)很想留在辦公廳。其實胡占發(fā)的心思誰都能看清楚,他是不想輕易地離開彭國梁這棵大樹,甚至還想挾天子以令諸侯。因此,選誰做自己的接班人對胡占發(fā)很關(guān)鍵。從面上看,胡占發(fā)是傾向于朱大偉的,因為朱大偉很會討他的歡心,人也聰明,但是朱大偉的聰明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聰明,黃小明的聰明是藏在骨子里的。對于胡占發(fā)來說,選黃小明做自己的接班人,如果黃小明能聽自己的話,那么他就是最理想的秘書;如果不聽自己的話,那么他就是最不理想的秘書。
雖然胡占發(fā)一直沒有放棄對黃小明與朱大偉的考察,但是憑我的直覺,彭副市長早就看中了黃小明,因為從政治發(fā)展的角度看,彭副市長更需要的不是秘書,而是做“隆中對”的人。盡管朱大偉早已熟悉在官場上什么是應該做的,什么是不應該做的;什么是應該說的,什么是不應該說的;什么是做了要加以宣揚的,什么是做了要加以隱秘的;什么是要大肆宣揚而不必去做的,什么是要大肆宣揚了而必須去做的,在度的掌握上似乎比我這個當了十年的副處長還會拿捏,這大概與他的家庭熏陶有關(guān),但是,朱大偉與胡占發(fā)太像了,對彭副市長來說缺乏新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