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辦喪事要緊,其他什么事等喪事過了再說?!币恢闭驹诜皆蒲┥磉叺慕獤|德不失時機地對大家說了一句。
方云慧對這個充滿神秘氣息的妹夫一向沒有好感,但此刻一聽這話,心里還是頗感安慰,到底,人家心里還是明事理的,在一家人混亂的狀態(tài)下還保持著清楚的頭腦。
侯淑蘭一把抓緊方云慧的手,“三呀,你爸命苦呢,在那么冷的地方躺著,媽這心里還指望你們姐弟把你爸快點送上路,叫他早有個歸宿呢。”她抹把淚,繼續(xù)哽咽道:“快都別哭了,還是想想你爸爸的喪事怎么辦吧。要嫌太麻煩,咱這就聯(lián)系火葬廠,直接將你爸拉到火葬場,倒也干凈利落,還叫你爸少受點冷凍……”
“不行!”方云慧斷然道,“絕對不能這么草率就送爸爸上路,得給爸爸辦個體體面面的喪事!”
“三兒,我看還是簡單點算了,你爸他……”
方云慧用手勢止住母親,伸手在臉上擦了一把淚,說:“媽,你別說了。爸的喪事我是一定要辦好的!方家不缺人,我不能叫芙蓉里看著咱的笑話。這事我來聯(lián)系,您就甭操心了?!闭f著,她掏出手機,避到一邊,開始撥打電話。
全家人靜靜地看著這個核心人物握著電話,對著話筒一會兒哭,一會兒叫,一會兒罵,一會兒又喊,瘋子似地打電話,誰也沒敢打斷她。
方家所有人開始都猜測方云慧是給林勝利打電話,唯有給自己親近的人打電話才能讓情緒這么張揚,換個旁人,誰承受得住?但后來,他們發(fā)現(xiàn)自己想錯了。方云慧的電話并非打給林勝利,自拿起電話的那一刻起,她已經(jīng)徹底忘記林勝利這個人。之所以這么驚心動魄、情緒起伏跌宕地打電話,主要是她認識這邊的熟人去外地開會了,一個禮拜后才能回來。接著又往殯儀館打電話,殯儀館的人說日程已排到半月以后,態(tài)度驕縱且極不耐煩。方云慧想不到一個破殯儀館的人說話都這這么器張,她哪里受得住,破口大罵起來,平白無故遭了一頓罵,殯儀館的人怎么甘心吃這個虧,對罵起來。罵了一會兒,方云慧忽然意識到這是小城,她這樣跟人家吵下去的結(jié)局只能耽誤事,又換了種態(tài)度,她邊哭邊哀求。殯儀館的人可不認識她這個從省城回來的人物,壓根兒就不吃她這套,一點兒也不肯通融,任方云慧哀求說破天也無動于衷,反正這死的人又不是自己的親屬,傷心總是別人的事。
23
方云慧無計可施,她對小城的人與事無計可施,或者芙蓉里人會因她來自省城而高看她一眼,而對芙蓉里以外的人,她不過是個找上門哀求的女人。和這個小城里任何一個普通女人沒什么兩樣。自進了省城以后,方云慧第一次在家人面前表現(xiàn)出束手無策來。
侯淑蘭輕手輕腳走近來,問道:“三兒,怎么樣,要是不好聯(lián)系。就……”
母親眼里的期盼喚醒了方云慧毅然掩埋起來的意識,她略顯猶豫,卻對母親說:“媽,沒事,我會聯(lián)系好的?!?/p>
無奈之下,方云慧只好撥通了林勝利的手機。聽著方云慧略顯遲疑、又止不住帶著哭腔的聲音,林勝利在電話里沉默了足足有半分鐘,如此柔弱無助的方云慧撥動了他久遠的記憶,那是他剛認識方云慧的時候,她就是那樣一副孤傲而柔弱的神情,叫他不自覺地心生憐愛。就在這恍惚間,方云慧那頭耐不住了,她忍住酸澀的眼淚,沖著電話說:“林勝利,要是你不愿意幫這個忙就痛快點,別打好腹稿再來告訴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