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心里只有父親的病,只有親情的成份,而這會兒,錢冷冷地冒出頭,沖著她們一家子冷冷地笑,才覺出渾身的冷來。方云慧徹底啞然了,她腦子被錢的數(shù)目給滯住了。
一提到錢,大家都冷場了。
母親沒能忍住,嘩地一下哭出聲來:“這么貴,這么貴,不是要人命么,可怎么辦呀……”
方云慧回過神來,果斷地說:“大家趕緊湊吧,不能再拖時間了?!?/p>
“怎么湊?你說的倒輕巧?!狈皆汽悮鈵赖卣f,“我們可不像你,每月工資都打在卡上,我們從哪兒弄錢去?十七萬啊,砸鍋賣鐵也湊不齊!”
聽大女兒這么說,母親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小三子身上,她哭泣道:“三兒,你得想個辦法,拖一天多一天的錢……你爸也不喜歡躺在這地方,這么冷……他受了一輩子罪,死了,還被凍得像個冰棍……苦命的人啊……”
方云慧能有什么辦法?她的腦子里壓根兒就沒這么高額的數(shù)字。母親一通哭訴,頓時,方云慧緊張起來,看看身邊的大姐、大肚子的三妹、小弟,還有大哥,姐夫、妹夫,他們這時候和母親的期待一樣,都等著她拿主意呢。
方云慧能拿什么主意?她腦子里盤來盤去也沒弄懂自己哪個地方還能弄到錢。略一思忖,對何主任說:“何主任,這事我們沒有做好,實在對不起。能不能先讓我們給您打個欠條,先把遺體拉走,辦完喪事再來結(jié)賬?”
何主任猶豫了一陣,才說:“這也是個辦法,寫欠條可以,不過,我們醫(yī)院有規(guī)定,你得找個擔(dān)保人,有一定的資產(chǎn)抵押才行?!?/p>
方云慧點(diǎn)點(diǎn)頭,表示理解何主任的難處??伤F(xiàn)在找誰來抵押?省城她倒有認(rèn)識的朋友,可遠(yuǎn)水解不了近渴。逡巡一番,她盯住了姜東德。
一群人里,只有姜東德還有點(diǎn)叫人說不清道不明的關(guān)系,余下還能有誰?還未曾開口,姜東德已趕緊把臉別開了。他是個聰明人,怎不知方云慧的意思,不過,知道又怎樣?他才不躺這趟渾水呢,他又不是方家的兒子。方云慧心里一涼,心想還是算了吧,這個妹夫說是做生意的,可具體做的是什么生意,有多少資產(chǎn),到現(xiàn)在方家沒人能弄清楚。
轉(zhuǎn)了一圈,實在沒有什么人可以依賴,方云慧長長嘆了一口氣。
“二妹,哥愿把果園做為抵押?!狈皆茋\心誠意地說。
方云慧還沒開口,何主任看了一眼農(nóng)民模樣的方云國,冷笑道:“開什么玩笑?你以為用果園抵押就可以了?還得去給你的果園估價,看值不值這個價,該要多大的果園才能有這個價?”
方云慧感激地看了眼大哥,這種時候他能站出來支撐她,確實叫她感動。淚水濕了方云慧的眼眶,她走到大哥跟前,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哥,沒事,咱們會有解決辦法的?!?/p>
方云慧想都沒想直接撥打秘書長的電話。她早就有秘書長的手機(jī)號,只是和他不熟,沒有直接通過話。
電話接通,方云慧說自己是林勝利的愛人,將這面情況簡單說了。電話那頭略猶豫了一下,才叫她把電話交給住院部主任。
何主任對著電話里的秘書長,馬上換了副腔調(diào),連連答是。
27
方明的追悼會開得很體面,過后,芙蓉里的街坊鄰居議論了好些天,感嘆方明沒有白活,生養(yǎng)了一大堆有本事的孝子。
把父親的骨灰安頓好,方云慧陪母親又住了一晚,收拾自己的東西,她得回省城了。林勝利給她打過兩次電話,問她什么時候回去。方云慧不管林勝利出于什么用心,電話里她就是不明確告訴回去的時間。她決定這次回去徹底與林勝利恩斷義絕,既然這樣,還有什么理由告訴他自己的行蹤?可她真的該回去了,單位只準(zhǔn)她五天假,已經(jīng)超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