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一明把頭深深埋在膝蓋中間。乞丐抽著煙沒說話。馬一明猛地抬起頭來。

“給我來根煙！”

乞丐摸出一根煙，給馬一明點上。馬一明吸了一口，嗆得直咳嗽。

“我憋悶啊，憋悶得難受！我都沒臉回家再見我兒子！我想找個人說說，想來想去就沒這么個人！反正咱倆誰也不認識誰，要不憋死我也不能跟你說這個，我沒臉說！”

“那你就想法子掙錢啊，掙了錢你兒子就高看你了！”

說起這個，馬一明更是滿肚子憤懣。于是，他把水貨和光榮牌的事跟乞丐說了，憤憤不平的。乞丐一聽，替馬一明著急：“你真是的！他們賣假貨水貨，你也賣??！誰不會賣？”

“那違背我做人的原則！”

乞丐恍然大悟：“我聽明白了，你這人就是死心眼！跟你說吧，你就是干我們這行，效益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得拉下臉來，拉下臉來就什么都行啦！”

乞丐見一名路人走來，就給馬一明作示范：“老板、老板……”

路人順手在他們面前各扔了1塊錢。馬一明怔住了。乞丐飛快地掖起一張，馬一明把自己面前那1塊錢也遞給他，乞丐不要。

“那是人家給你的！”

馬一明哭笑不得：“我不要我不要！”

乞丐卻很仗義：“剛才你不是給我1塊嗎？就當我還你的！我不能要你錢，你也不容易！哎，我不能陪你聊了，來生意啦！”

乞丐迅速起身，迎向一群觀光客。

馬一明看著面前的1塊錢，猶豫著。此刻，他感覺內(nèi)心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崩塌。終于，馬一明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鈔票。

痛定思痛，馬一明終于想開了，決計也像別人那樣賣水貨。只有馬一明知道，自己作出這一決定是多么艱難。他本來還抱著試試看的想法，但一星期下來，銷售額明顯上升，可謂立竿見影。

當馬一明把這一歷史轉(zhuǎn)折如實告訴石紅時，石紅不知是欣慰還是失落。如果說欣慰，畢竟手機店有了起色，兩口子不用整天愁眉苦臉了；如果說失落，那就是連馬一明都唯利是圖了，世上還有什么誠信可言。石紅本以為就是拿槍逼著他，他也不會干這種事，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面對殘酷的現(xiàn)實，一個人可以如此輕易地被改變，這令石紅很有一番感慨。

手機店效益漸好，兩口子卻并沒輕松下來，反而開始提心吊膽。石紅擔心出事。雖說別人這么干也沒見出什么事，但她還是擔心，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一出事就得不償失。馬一明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每天出來進去的，那塊光榮牌對他如同諷刺。他覺得自己是掛羊頭賣狗肉，理不直氣不壯。讓他難堪的是，面對李勤勤和小南方，他第一次失去了道德優(yōu)越感。

對手機店近來的變化，李勤勤都看在眼里，話語間時常意味深長。小南方是最早察覺的，并第一時間通報了李勤勤。馬一明知道，自己那點兒事兒根本沒瞞過別人的眼睛，如今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

“馬老板，你發(fā)現(xiàn)沒有？一個人要變是很容易的……”小南方說話酸溜溜的，“原來你誓死不做我這樣的奸商，現(xiàn)在不也向我看齊了嗎？沒有別的意思啦，我是說你終于開竅啦！”

“我……我這是迫不得已！”

“哪個不是迫不得已？現(xiàn)在生意不好做，大家彼此彼此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