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啦?今天怎么這么晚?”郝冬希的老婆起身,開始用電茶壺?zé)瑴?zhǔn)備給郝冬希泡茶。郝冬希老婆的性格是典型的鷺門人性格:外柔內(nèi)剛。讓外人看,他老婆是一個溫柔、勤勉、賢惠的好老婆,如果不開口說話,往往會以為他老婆是江浙女性??墒侵挥泻露C靼?,他老婆相比于東北女人的潑辣、湖北女人的盤算、四川女人的勤勉和湖南女人的干練毫不遜色。過去他老婆忙于生意業(yè)務(wù),在家里雇了個保姆做家務(wù)。如今,集團的業(yè)務(wù)除了財務(wù)控制在她的手里,其他事情基本上不再參與??臻e時間多了,他老婆便辭退了保姆,自己主持家務(wù),按照郝冬希的理解,這也是看韓劇的副作用,韓國老婆主持家務(wù)的那種方式影響了他老婆,讓他老婆徹底成了家里的主宰。
郝冬希赤腳走進客廳,把給老婆帶回來的煎蟹放到茶幾上,一屁股坐到沙發(fā)上:“干你老,現(xiàn)在電視臺都賣給韓國人了?!?/p>
電視屏幕上果然正在上演一部韓國連續(xù)劇,據(jù)說這部劇有上百集,不用看劇情,僅僅是劇中人物的說話方式就讓郝冬希倒牙。郝冬希的老婆動作嫻熟地洗茶、燙杯、沖水,活像正經(jīng)八百的茶館阿妹。鷺門人飲茶非常講究,只認(rèn)鐵觀音,別的茶一律不喝。他們名義上叫泡茶,其實從來不泡,都是沖,用沸騰的開水沖進塞滿茶葉的茶壺,一沖即喝,一喝僅僅是一小口,因為他們用的茶杯極小。
他老婆在家里也習(xí)慣打赤腳,赤腳踩在光滑的花崗巖地面上,北方人受不了,鷺門人卻覺得特爽。大富翁兩口子在家里打赤腳,一般人會難以置信,可是鷺門人就是這樣,富翁和貧民都活得本色,該怎么樣就怎么樣,有錢人可以買好車、住好房,可是照樣離不開一塊錢一碗的面線糊,舍不得每天晚飯的那一碗地瓜稀飯,女人套上一雙拖鞋赤腳滿大街跑,腳脖子上卻又要套上一副足赤的金腳鏈。
老婆給郝冬希和自己沏好茶水,坐在郝冬希身邊,裝模作樣地?fù)Q臺給郝冬希找節(jié)目,換了一圈又回到了正在播放的韓劇上。
郝冬希啜吸著濃香四溢的茶水:“這茶不錯?!?/p>
阿蛟說:“正宗臺灣凍頂,能錯得了嗎?”
郝冬希不相信他老婆舍得花大價錢買臺灣凍頂在家里自己喝,如果說買來送人,那他相信。這話他沒有說出來,他怕他一說破了,他老婆真跑到茶館去買上千塊錢一斤誰也說不清真假的臺灣凍頂來堵他的嘴,連忙確認(rèn):“真不錯,到底是正宗臺灣凍頂?!?/p>
他老婆盤腿坐到沙發(fā)上,抓過快餐盒開始品嘗煎蟹,他老婆的吃相很受看,從容、細(xì)致,用牙簽一絲絲把蟹肉剔下來,放進嘴里之后再吸吮蟹甲殼上的調(diào)味:“嗯?今天你到哪兒買的?”
郝冬希不能不佩服他老婆的口感,一張嘴就品出了今天的煎蟹不是往常買的那一家:“你真吃成精了,那家煎蟹打架鬧事關(guān)了門,我買的是另外一家叫公園煎蟹的,一個東北人開的。怎么了?味道不好?”
阿蛟興致盎然地舔吮著螃蟹腿,連連點頭:“這家味道更好。奇怪了,東北人怎么會做煎蟹?今后就買這家的。”
郝冬希卻由煎蟹聯(lián)想起了橫行大酒樓的廚師熊包和服務(wù)員李莎莎被炒魷魚,進而又想起了錢亮亮因為給自己洗腳被開除的事情,感覺就像身上某個部位扎了一根刺,卻又找不到位置,挑不出來。他和許多暴富起來的人一樣,錢越多越迷信,碰到點什么異常,總要往命和運上掛靠,想到今天晚上連續(xù)碰到炒魷魚的人和事,忍不住搖頭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