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經(jīng)常誤認為馬杰就是他,他們實在太像了,以至于他從骨子里認為馬杰就是他的影子。正因為如此,當(dāng)他聽到馬杰親口告訴他自己得了性病后,他臉上掛著警告式的微笑本能地阻止馬杰去東州的醫(yī)院就診,還講了一大堆一旦馬杰去醫(yī)院不堪設(shè)想的后果,其骨子里就是擔(dān)心被別人誤解為自己得了性病。他的想法雖然很自私,卻正中馬杰的下懷。因為礙于自己的老婆在醫(yī)院婦產(chǎn)科工作,再加上派出所所長的身份,馬杰實在是沒有勇氣到東州市任何一家醫(yī)院就診,怕一旦遇上熟人,傳到老婆的耳朵里,或者被同事撞上傳到領(lǐng)導(dǎo)耳朵里,后果確實不堪設(shè)想,更何況得了性病本身就是一件羞于見人的事。馬杰這是頭一次“中彩”,不僅心虛得很,甚至有幾分恐懼,只好找他想辦法。他經(jīng)過一番恐嚇后,見馬杰根本不敢到東州的醫(yī)院就診,這才如釋重負地奚落起馬杰來?!澳阈∽釉摬粫桥P底,中了美人計了吧?”他嘲笑地說,表情像是發(fā)現(xiàn)了駭人聽聞的秘密。馬杰盡管心里焦慮、情緒混亂,但由于職業(yè)習(xí)慣,仍然咧著嘴露出無所謂的笑容,大蘿卜臉不紅不白地說:“我只是想驗證一下男人的自我是不是在女人心里,張愛玲不是說‘到女人心里的路通過陰道’嘛!”馬杰的話讓他有些無地自容,因為這恰恰是他經(jīng)常思考的問題,明明是馬杰做了卑劣的事兒,但他卻有一種被馬杰看透心思的驚恐,這也恰恰是他和馬杰形影不離的原因,他們不僅外表相像,思想也互為鏡子,正因為如此,彼此像噩夢一樣互相迷戀。但有一點他始終不明白,自己藏在心里的一些不可告人的想法,總是能被馬杰竊取并付諸行動,這次也不例外。不過每次馬杰行動后,他都幸災(zāi)樂禍地想:總算把這家伙抓在手里了。當(dāng)然他不會將這種心理表現(xiàn)出來,甚至還會佯裝同情。不過這次他換了一副不屑的面孔,因為難得有機會奚落一下馬杰,他譏笑道:“詭辯,我看你小子是中了《色?戒》的毒了?!瘪R杰的臉上掛著不可救藥的神情,自嘲地說:“反正人的一生不是中這種毒,就是中那種毒,這就是人性。人性的意思就是說,是人就離不開性,這次‘中彩’,我似乎懂得了一個道理,我懷疑自我就在性中,最起碼‘性’也是尋找自我的一種方式。每個人都是在女人的子宮中孕育的,你不覺得子宮很神奇嗎?說不定自我就在子宮中,要想尋找自我就應(yīng)該在子宮里不斷地探尋?!边@恰恰是他藏在心里一直思索的問題,不知為什么,他時常有一種返回子宮的夢想,他多次在夢中回到了母親的子宮里,醒來以后又大失所望,因為孤獨讓他時常感到自己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一樣漫無目的地飄蕩,他害怕極了,他不知道自己將飄向何方。他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營養(yǎng)不良的嬰兒,精神上一直渴望尋找到一雙奶水充足的乳房。他自以為自己將這種戀母情結(jié)藏得很深,沒想到這層窗戶紙又被馬杰捅破了,他從心里升起一股惱羞成怒的情緒,好像離開馬杰他就無法探索自己是誰似的。盡管他壓抑著自己的情緒,但仍然嗤之以鼻地笑道:“謬論,我看你小子不應(yīng)該得性病,應(yīng)該得艾滋病!”譏諷歸譏諷,馬杰臉上魔鬼般的表情太像自己了,馬杰的臉猶如一面鏡子照得他無地自容,只要看一看馬杰的臉,馬杰的任何痛苦,他都無法袖手旁觀。因此他毫不猶豫地親自開車陪馬杰去了南州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