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猜測四(3)

白道 作者:王曉方


一連幾天,他都沉浸在偷情的興奮之中,然而這種興奮是不可告人的,由于心虛,他回家見到江冰冰倍加殷勤,就連見到馬杰都有一種做賊似的惶恐,生怕這像自己影子的男人看出蛛絲馬跡。何況馬杰對貝妮從來就沒死心,只不過貝妮從未給過他機會罷了,馬杰一旦得知貝妮已經(jīng)委身于他,說不定醋意大發(fā),三個人的友誼會就此終結(jié)。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因此,一連許多天,他都沒給馬杰打電話。他沒有勇氣見馬杰,始終擔(dān)心馬杰會像幽靈一樣從自己的身體里走出來,像影子一樣躲在角落里尾隨他,他知道這是幻覺,卻沉迷其中,直到馬杰找上門來,他才擺脫了這種令他惶恐的幻覺。下午,他在辦公室整理文件時,馬杰打來電話,約他晚上一起喝酒,還聲稱剛認識了一個叫海小妹的女孩,是個服裝設(shè)計師,人長得像個小妖精,讓他一起開開眼。他一聽馬杰對海小妹很有想法,心里一陣竊喜,心想,只要這個叫海小妹的小妖精纏住馬杰,馬杰藏在心底對貝妮的那團火就會漸漸熄滅,自己何不做點推波助瀾的工作呢。于是他用一種艷羨的口吻問馬杰是怎么認識那個小妖精的,馬杰得意地告訴他,是和朋友吃飯時認識的,他用一種嫉妒的口吻說,你小子請我喝酒,帶個小妖精,什么意思,想讓我當燈泡呀?馬杰揶揄道:“你別跟我裝蒜,誰不知道市長秘書身邊美女如云,干嗎不帶一個湊湊熱鬧?!彼幾H地說:“要論拈花惹草,我可比不了你。”馬杰不耐煩了,沒好氣地說:“那你就只好當燈泡了,說好了,傍晚我去接你?!彼睦镆魂嚫`笑,嘴上卻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給我悠著點,后院別著了火?!瘪R杰滿不在乎地自吹道:“你放心吧,我是天生的滅火專家?!?/p>

傍晚,他隨馬杰一起走進酒店包房,沁人的馨香便迎面撲來。海小妹早已先到。只見她身段小巧婀娜,臉上掛著楚楚動人的微笑,披肩長發(fā),白皙的臉蛋上一對淺淺的酒窩兒,彎彎的眉下忽閃著一雙杏眼,閃著媚人的柔光,讓人看一眼就有丟魂的感覺。她穿了一件粉底綴白花的吊帶裙,行動處玉腿閃露,既性感又輕盈飄逸。還真是個小妖精,他心想,渾身有一種被電擊的感覺。再看馬杰被海小妹勾魂蕩魄的風(fēng)韻驚得兩眼直勾勾的,若不是海小妹甜津津地喊了一聲“杰哥”,怕是還緩不過神來。一看海小妹就是個聰穎慧黠的女孩,她還未等馬杰開口介紹,就向他伸出纖纖玉手,柔媚地問了一句:“這位就是政哥吧?!彼B忙接過海小妹伸過來的潔白滑嫩的小手,笑吟吟地問:“你是怎么知道的?”海小妹莞爾一笑,吐氣如蘭地說:“杰哥多次跟我說過,他有個和他長得一樣的兄弟,叫商政,是市長秘書,今日一見,你們不僅長得像,簡直就是克隆人,也不知道你們究竟誰克隆了誰。”馬杰大言不慚地笑道:“當然是他克隆我了?!彼@嘆于海小妹的聰慧,簡單自我介紹后,心想,這海小妹還真是個尤物,萬種風(fēng)情是藏在骨子里的,艷得渾身都在說話似的,是個天生做情人的料,嗲得讓人喘不過氣來,馬杰要是被海小妹纏上,怕是夠他受的。

酒菜很快就上齊了,兩個大男人頻頻向海小妹敬酒,大有二龍戲珠之勢。幾杯酒下肚,海小妹白皙的臉蛋泛起了紅暈,她楚楚動人地說:“兩位大哥,吃完飯,我請你們游泳,好不好?”馬杰喝得躊躇滿志,聽了海小妹的話,宛如被馬蜂蜇了一口似的,連忙擺手說:“不行不行,我可是個旱鴨子?!彼睦锇敌Γ阈∽右灿新肚拥臅r候,便推波助瀾地說:“這有什么難的,讓小妹教你嘛!”說完用幸災(zāi)樂禍的目光看著馬杰。海小妹就像和他預(yù)謀好了似的,柔情似水,嬌媚可人地說:“沒問題,包在我身上?!闭Z氣可以甜到馬杰的心里。海小妹花氣襲人,容不得馬杰不答應(yīng)。他心里暗笑,“這回你小子可死定了!”馬杰卻露出一副不以為然的嘴臉,一連講了兩個黃笑話,逗得他和海小妹笑得前仰后合。他一邊笑一邊用提醒的口吻說:“小妹,和馬杰相處你可得多加小心,他可是只專吃小綿羊的大灰狼?!焙P∶迷诩t酒的光暈映襯下美得讓人痙攣,她的目光雖然柔媚,但卻流露出一副與狼為舞的神情,嬌滴滴地說:“即使他是大灰狼,我也沒辦法,誰讓他是我夢中的乞丐呢?”他像沒有聽清楚似的,露出一副驚愕的神情,又像是心知肚明,目光中透著嘲弄式的微笑,用戲謔的口吻問:“什么什么,乞丐?我還以為是你夢中的白馬王子呢,竟然是個乞丐?”海小妹露出向往的神情,似乎正沉浸在美夢中,仿佛夢中的乞丐不是白馬王子勝似白馬王子,她笑盈盈地說:“杰哥,你可別生氣,我夢見的那個乞丐可是個神丐,他在夢中送給我一枚戒指,告訴我戴上那枚戒指可以成為心中想成為的任何人?!瘪R杰對海小妹將其描繪成夢中的神丐很是受用,手舞足蹈的架勢仿佛真的來自海小妹的夢境,不過呈現(xiàn)出的表情并不像神丐,倒像是個江湖騙子,以至于想入非非地說:“真要是有那樣的戒指,我會千方百計、不擇手段地弄到手,到時候我戴上它,搖身一變就成了國王、皇帝。小妹,到時候想不想成為我的王妃、我的皇后?”海小妹睜大眼睛,用探究的目光看著馬杰,仿佛馬杰不僅是神丐,而是個善于偷心的神丐,她用驚訝的口吻說:“杰哥,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夢想的,我在夢中戴上神丐給的戒指一下子就變成了我日思夜想的王妃、皇后?!彼犃藘蓚€人的對話,胃里一陣翻騰,覺得自己像個巨大的燈泡在熠熠發(fā)光,一種微醉的復(fù)雜目光不受控制地在他臉上滑動,他尖刻地說:“你們倆沒喝多吧,怎么像是在做黃粱夢呢,我倒是希望能有一枚戒指,戴上它只能做自己,不能做別人。古今中外,你們見過哪個皇帝、皇后是自己的,看來你們倆都中了官本位的遺毒了,而且毒中得還不輕呢!”海小妹水嫩嬌艷的臉蛋像一朵綻開的嬌蕊,眼神閃著水靈靈的光澤,嘴角掛著勾人的媚笑,嬌柔地反駁說:“政哥,我覺得你想做自己才是黃粱夢呢。我是搞服裝設(shè)計的,按照你的說法,你們官員就不應(yīng)該穿西服戴領(lǐng)帶,而是應(yīng)該穿長袍馬褂。否則怎么可能做自己呢?”雖然海小妹說話的聲音像她的目光一樣輕柔,但是他聽了以后卻有一種挨了一悶棍的感覺,他尷尬地笑了笑,好奇地說:“小妹,那你講一講東西方的服裝文化究竟有什么不同呢?”一句話問到了海小妹的興奮點上,她翹了翹柳葉彎眉,渾身散發(fā)著連綿起伏的香氣,語出驚人地說:“一個字‘性’。西方文化崇尚人體美,重視展示人體的性差異,不忌諱表現(xiàn)性感;而中國文化漠視‘性’的存在,服裝不表現(xiàn)人體曲線,不具備感官刺激要素,寬衣博帶,遮掩人體,表現(xiàn)的是一種莊重、含蓄之美。可是現(xiàn)代服裝設(shè)計理念深受西方文化影響,慣常以簡約的形式表現(xiàn)人體的自然身形,可以說我們每個人身上都穿著充滿西方文化內(nèi)涵的服裝,又怎么能做自己呢?”海小妹的話讓他頗為震動,好像在酩酊大醉中突然清醒了似的,臉上堆滿了困惑的疑云,尷尬地問:“這么說自我根本就是海市蜃樓無處尋找嘍?”海小妹頓失聰慧靈秀的神情,白嫩嬌美的臉蛋立即化作一張絕妙柔媚的面具,目光曖昧地看了馬杰一眼,略帶羞澀地說:“或許在愛中,如果沒有愛,找到自我又怎樣?”馬杰像是從他的軀殼內(nèi)突然蹦出來似的,他感覺自己被劈成了兩半,頃刻之間,他有一點眩暈,仿佛意識紊亂了似的,馬杰并未注意到他的表情變化,而是笑嘻嘻地說:“小妹說得對,如果沒有愛,人生就像嚼過的口香糖毫無味道。對了,小妹,我還從沒在T型臺旁看過模特表演,什么時候有服裝模特表演也請請我們?!比绻粋€人果然由兩個我組成的話,那么他認為馬杰一定是他世俗的我,或者是庸俗的我,那么藝術(shù)的我或思想的我在哪里?他心里一片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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