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世初點(diǎn)了點(diǎn)頭,神情又變得灰暗了。
“走,上你家里去看看?!毖Τ锹渎浯蠓降赝炱鹚氖直?。
“這……”方世初猶豫著。
“怎么?不樂意?”薛城有些奇怪。
方世初只好帶著這姑娘去看自家的房子,房子還是老房子,土院,土坯墻。方友松也曾想過要把這房子推倒了重建,是龍秋月不肯。她說她住習(xí)慣了,這房里還有她爹她娘的靈魂,在保佑他們一家人。方世初記得很小的時候常常發(fā)夢魘,有一只手心里長滿了皺紋的手在撫摸自己的腦袋,還伸進(jìn)被窩里去摸自己的小腳丫子。他想要叫喊,但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如果沒有母親,他一個人根本不敢走進(jìn)這房子,更不敢在這房子里睡覺。母親說,那是你外公和外婆啊,他們就想摸摸你,看你又長得多大了啊。好像,這也就是方世初關(guān)于這個家的記憶。他對家的感覺其實(shí)很抽象,具體的是母親。
薛城看見這房子了。薛城吃驚地問:“這就是方友松的家?今天夢城的首富,就是從這里走出去的?”
薛城的大驚小怪還不止這個,她竟然沒頭沒腦地問:“方世初,你到底是不是方友松的親生兒子?。俊?/p>
方世初有點(diǎn)惱火了,她這樣直呼父親的大名,讓他感到多少有失尊嚴(yán),現(xiàn)在居然問出了這樣荒誕的問題。他沒吭聲,但他的表情讓薛城吐了一下舌頭,“對不起,老方,我真的覺得,你跟你爹,太不一樣了哎!”
還沒待方世初有所反應(yīng),薛城又一下子呆住了。她看見門檻兩邊貼著的白色挽聯(lián)。
“這……”她用手指了指挽聯(lián)。
“是我娘,”方世初聲音低沉,臉色卻異樣的安詳,“三天前走的?!?/p>
“對不起,對不起,”薛城連聲道歉,又走近方世初,把他輕輕擁了一下,是安慰,又像是愛撫,“世初,我不知道……老人家年紀(jì)好像還不太大吧?”
方世初平靜地說:“沒什么,遲早都有一死的,人嘛?!?/p>
這話讓薛城聽了很滄桑,她還是第一次被方世初感動,她有點(diǎn)愕然地看著他,一只手慢慢地移動,沿著脖子繞到他臉上,停在那里長久地不動了。兩個人像是掉進(jìn)了寂靜的陷阱,很久都不再說什么。
她的手移開時,方世初問:“我還沒問你呢,薛城,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薛城說:“搞勘測啊,你還不知道?云夢大橋不久就要動工了,一座三塔式斜拉橋,這可是夢城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座橋,由我們院里負(fù)責(zé)勘測設(shè)計(jì)?!?/p>
方世初說:“好事啊,你還在設(shè)計(jì)院?”
薛城夸張地嘆一聲:“沒勁,我倒是想跳槽。”
“去哪?深圳還是浦東?”
“哪兒也不想去,就想去你老爸方友松的公司。”
方世初笑了笑,他覺得這姑娘真是無聊得好笑。
“你笑什么?”薛城卻一臉正色,“我可不是跟你開玩笑方世初,我還要找你去跟你老爸說說呢,咱們同學(xué)一場,這個忙你想不幫都不成哦?!?/p>
方世初還是笑,“你又來欺負(fù)我這個老實(shí)人了。”
“騙你的是……”薛城像個孩子似的正要賭咒發(fā)誓,從前邊的柳樹林里鉆出幾個人,手里拿著紅白相間的標(biāo)桿,朝薛城揮了幾下,讓她快過去。
薛城答應(yīng)著,扭過頭又對方世初說:“我要走了,你什么時候走?”
方世初原本還想在鄉(xiāng)下再待幾天,卻忽然改變了主意,“嗨,趕早不如趕巧,我也要回城里呢,你們的車擠得下嗎?”
薛城爽快地一揮手:“擠什么???你把我一抱,不就多出個屁股了?!?/p>
薛城說到哪兒做到哪兒,這一路她還真是由方世初抱在腿上坐過來的。同車的幾個勘測隊(duì)的人,都是野慣了的,嘴頭子都很葷,他們不停地拿他倆開涮?!把Τ?,這真皮沙發(fā)怎么樣?”薛城說,舒坦!“彈性好不好?”薛城說,好得很!他們這樣一來一去的,說得方世初的臉白一陣紅一陣,其實(shí)這都是游戲,你又何必當(dāng)真,薛城就無所謂,再放肆的話,她聽了也只笑一笑,又故意把身子同方世初貼得更緊。這就是薛城的聰明之處,她這個樣子反而讓你再也玩不出什么新鮮花樣了,卻又一點(diǎn)也不邪,讓人感覺到她的念頭很純潔,像個天真的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難受的是方世初,他還是第一次和一個姑娘挨得這樣近,又加之汽車行駛的節(jié)奏能讓一個男人變得更加敏感起來,腿上是薛城的臀部,手上是她一跳一跳跟兩只小兔子般活潑可愛的乳房,方世初全身都在顫抖,他生命中掩藏的激情和快樂都被這姑娘調(diào)動了,調(diào)動得很充分,不一會兒就覺得身上平添了某種牢固的東西。
方世初突然想,薛城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會不會是天意?
薛城似乎也覺得了什么,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方世初一剎那間臉又通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