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老街,狹長而陳舊,兩旁是破舊的房屋和斑駁的墻壁,墻壁上滿是胡亂噴畫的涂鴉,垃圾隨處可見。街的一頭有一堵殘破的老墻,墻下有一片空地,雜草叢生,時常有褐色皮膚光著膀子的巴西孩子在這里玩耍,嘻嘻哈哈,來來回回踢一只灰不溜丟的癟足球。老街的另一頭,有幾個晝夜營業(yè)的小餐館,經(jīng)常聚集著一幫巴西人,放著激昂的音樂,還不時傳來一陣陣歡聲笑語。街巷里經(jīng)常有中國人手提肩扛裝滿貨物的黑色塑料袋,面無表情,行色匆匆。
這就是燕子居住的地方。
燕子住在這條老街的一棟灰白色五層小樓里,樓里有一部轟隆作響的鐵柵欄門的老式電梯。樓里住的幾乎都是做小買賣的中國人,操著中國各地的口音,在樓里串來串去。
整棟樓差不多全是合租戶。先來的人租下一套房子,再轉(zhuǎn)手租出去一兩間,賺得一筆租金。后來的人也只能認宰,貴一點也要有房住。
燕子從一對上海夫婦的兩室一廳中租了一間大約十二平米的臥室。這就算有個家了。但家里除了一個小柜子、一把椅子和一張鋪在墻角的雙人床墊,幾乎什么也沒有。
燕子說,剛來的都這樣,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燕子見到嚴鈞時顯得很興奮,也不問嚴鈞一路是否辛苦是否順利,只說,你這一來可就好了,咱們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業(yè)。
嚴鈞想燕子想得不行,一見到燕子,一路的艱辛都忘了,一下就撲了上去……
倆人做完了那事,燕子散亂著頭發(fā)坐起身,抄起被單披在身上。她摸著嚴鈞伸過來的手說,真好,你過來我就踏實多了,畢竟是多了一個人呀。
嚴鈞還處在興奮之中,望著燕子說,以后不分開了,咱倆永遠都在一起。
燕子說,就是,永遠都在一起,再也拆不散了。
嚴鈞說,什么時候再回國,一起回去,走到哪兒,都是兩個人。
燕子說,剛來就想回去啦?這么遠,出來一趟多不容易呀。
嚴鈞說,真是不容易,太遠了,也夠折騰的。從北京到圣保羅,一路上總是被人擺布,蹦來蹦去的,就像是一枚棋子兒似的。
燕子說,就是這么回事兒,一路過來,就是下了一盤棋。
嚴鈞說,一路上我一直懸著心,現(xiàn)在人過來了我還是不明白,這到底算不算偷渡呀?
燕子看看嚴鈞,笑了,說,有點擦邊球的意思――從北京到蘇里南是正經(jīng)八百的訪友,從蘇里南到北林是名正言順的過境游,從北林再飛圣保羅是巴西國內(nèi)航線,沒海關什么事兒,誰也管不著。兜了幾個圈子,都是名正言順的,就和偷渡沒什么關系了。
嚴鈞問,是這么回事兒嗎?你怎么這么清楚呀?
燕子說,就是這么回事兒。明擺著的,走一趟,心里就明鏡似的,全是貓膩。
嚴鈞又問,貓膩犯法嗎?
燕子又笑了,說,貓膩是鉆法律的空子,不犯法,放心吧,沒事兒,一點婁子都沒有。
嚴鈞的心里踏實了。如果他的出國和偷渡沒有什么瓜葛,也就免了后顧之憂,他一路上想的要判個五年十年就顯得可笑了。但是,轉(zhuǎn)念之間,還是不放心――接下來呢?在圣保羅算不算是非法居留呢?
嚴鈞還沒有張口,燕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又說話了。
燕子說,接下來就更簡單了――護照丟了,錢被人搶了,人回不去了,只好逗留在這里。
燕子哈哈一笑又說,過一陣子,要是巴西的大赦真來了,拿到一張綠卡,就什么事兒都沒了,全妥了。之前怎么過來的,誰還去想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