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秋里過去一直是毛澤東眼里的那個“好海瑞”,可會不會現(xiàn)在因為提出石油工業(yè)“又讓又上”而被劃到毛澤東不喜歡的像周小舟式的“右派海瑞”行列中去呢?
在1959、1960年的形勢下,這可都是說不準(zhǔn)的事。
嶄新的華僑飯店在當(dāng)時的前門一帶是座別致的建筑,冬雪飄落的時候里面的氣溫很舒適和溫暖,但獨臂將軍感到他的那只已經(jīng)空洞了二十幾年的殘臂陣陣作痛……這是為什么?打仗那會兒條件那么差為啥沒感覺?噢,是因為一個勁頭地向前沖!沖!這樣的情況下再有疼痛的傷口也不會感覺到的。解放也有10年了,一直沒有作痛過呀?這是怎么啦?
余秋里推開窗戶,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兒,將右手向窗外伸去……幾片雪花兒飄在他手心上,很快融化了――他的手一直是滾燙的。
噢,是心在疼。是自己用滾燙的心在傾注對中國缺油的局面而焦慮而奮斗之后得不到人理解和共鳴而撞擊在心頭的疼!
窗外飄雪,飄得京城一夜銀裝素裹。余秋里關(guān)上門,不讓一個人進屋,就連秘書也不準(zhǔn)進。會議室里的爭吵聲仍在繼續(xù),而且一聲比一聲更高……
都說獨臂將軍生性脾氣暴烈,哪知他內(nèi)心世界卻時常細膩微妙。如果不是這樣的人,那就不是他余秋里,而是許世友,許世友一生性格獨特,剛烈有名,在其生命最后時候也一副虎豹之相。但余秋里不一樣,我作為他幾百萬隊伍中的一員,曾經(jīng)在余秋里晚年時看到的他形象是一尊完完全全的佛相――善良至極、和藹至極,心里能裝得下天,臉上總一副笑瞇瞇的樣。他可以毫無顧忌地走向“中央首長”住的那種深宅朱門,跟左鄰右舍那些站在馬路邊下象棋的爺們和赤著背的三輪車手聊上幾個小時――那會兒沒人相信他是個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書記處書記那么官職顯赫的大人物。
“我怕啥?我一生沒有給老百姓辦過壞事!”多少次身邊的警衛(wèi)和中南海的人勸他外出要“注意”,余秋里實在生氣了就口出此言。
不是一生積德的人是無法修道成佛的,更不用說有佛相了。共產(chǎn)黨人是不信修道的。但共產(chǎn)黨人也講道德和修養(yǎng)。要不為什么現(xiàn)在胡錦濤為總書記的黨中央向全黨提出“執(zhí)政為民”和人文治理社會呢?
在軍隊,在打仗和完成任務(wù)時,沒有那么多廢話,下級就是服從上級,指揮員讓你打到哪兒你就沖鋒到哪兒!死了是烈士,回來的是逃兵。甭廢話!什么正確不正確?執(zhí)行就是正確!不執(zhí)行就是錯誤,就是違紀(jì)!上級有錯怎么辦?當(dāng)然可以改正嘛!提意見也是可以的。但在大戰(zhàn)來臨之前,在決策已經(jīng)下來的時候,你甭再怎么哼哼唧唧,讓你干什么你就去干什么!死了一個,死了一片,就是全軍覆滅也得執(zhí)行!
這就叫軍隊!這叫指揮打仗!干啥?仗還沒打起來,就狗日的嚷嚷這不行那不行,那等你什么時候說行的時候,黃花菜不都涼了嘛!黃花菜涼了就算了,腦袋要是掉了你找誰去?
石油部的幾個副部長和一些司局長看著會上下面的石油局領(lǐng)導(dǎo)那么“猖狂”,很為自己的余部長和黨組抱不平。
咋,真是你們下面油田、油礦打個噴嚏,我們石油部的大樓就搖晃不停?那也太小看人了!
“哎嘿哎嘿,你們瞎嚷嚷什么呢?開會就是讓人家把心里話掏出來的嘛!這有啥不好。我看好得很呢!”余秋里從房間里出來,一臉平靜和溫和之色。這反倒讓機關(guān)同志捉摸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