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英聽說兒媳還是處女，把秀兒叫來，還沒問什么，秀兒就哭了，說：“媳婦知丑，不怪公子……”蓮英止住她，說：“你才不丑呢，是成兒肉眼凡胎的，看不出你來。”說著從衣箱里翻出幾件當年從女人寨帶來的舊衣物，“你要是不嫌棄，就試試這些衣裳，我總覺著你穿的那些裙衫都配不上你的氣派?！毙銉阂豢?，是一件繡著無數(shù)奇鳥異獸的小紅緞肚兜兒，一條刻著咒語的白銀項圈兒，一件閃閃發(fā)光的白狐皮坎肩兒，一條繡著百花的百褶裙。蓮英說這些都是她奶奶傳下來的。秀兒拿過衣裳一聞，有股香氣直鉆腦仁子，再抖開往身上一披，霧氣橫升。蓮英叫秀兒用香料洗頭，往干黃頭發(fā)上揉進摻了香料的油，把頭發(fā)鬈成松松的花卷兒搭在頭頂，臉上略施脂粉，換上紅肚兜兒，套上白緞緊身衣，戴上銀項圈兒，系上百褶裙，穿上狐皮坎肩兒。頓時那張鷹臉非但不丑了還有了俠氣。蓮英樂得前仰后合，說：“這叫丑嗎？照我們寨里的說法，你就是蒼鷹下凡！”

秀兒在鏡子里看著自己發(fā)愣，不敢相信鏡子里的人跟自己有什么關系。衣服上發(fā)出的味兒弄得她昏昏沉沉，四肢松軟，腦子一動念，就想笑。愈看鏡子她愈想樂，說話也不咬文嚼字了：“我要是個男的，女人都得搶著要，可惜了的。”再看看，真看出一個男人來，嚇了她一跳。忙收了神，看腳，再看鏡子，又是女的了。她左照右照，沖著婆婆嘻嘻笑：“從小讀的書中女子都愛凝眸于流水，自比落花，等待著寵柳嬌花之人前來‘共賞金樽沉綠蟻’。讀了書，就發(fā)現(xiàn)我命里沒那種福氣，沒有明眸可凝，也沒‘香腮’可襯梅花，也沒長‘纖手’‘慵整’衣衫，也沒長‘小腰身’比白云，只好終日撫琴，借琴聲憐惜自己。自從嫁給繼成，他都很少看我一眼，我更斷了‘眼波才動被人猜’的念頭兒，只好‘獨抱濃愁’。說了半天，今兒才明白，我都是照著書本活，可愈活愈不像，那些書都不是為我寫的?！闭f完大笑，接著照鏡子。蓮英從沒見過秀兒這么能說能笑，閉眼一想，糟了，衣服上曾熏過一種“笑香”，凡聞了那香的就忍不住要笑，無所顧忌，媽就是穿著這身衣裳懷上她的。

傍晚，繼成回家，看到媳婦，吃了一驚，以為鬧鬼了，再過去細看，一股香氣鉆腦仁子，馬上覺得在云里霧里似的。

晚上上床睡覺，秀兒頭發(fā)披散，肌膚放光，平時那大家閨秀的樣兒全沒了。繼成后悔早沒發(fā)現(xiàn)老婆原來是天仙，樂得合不上嘴，每說一句話都忍不住大笑。秀兒也是一張嘴就笑得前仰后合。他倆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剛想琢磨馬上又想笑。后來干脆不琢磨了。

秀兒說早知道笑是這么好，她這輩子就用不著讀李清照了。兩人撒開了笑成一團，滾在床上，邊笑邊把衣服脫光。秀兒故意叫著：“別傷了風雅！”心里卻想起“花艷柳狂”、“神魂顛倒”那些詞來。

深夜，繼家宅院里傳出豹子的喘息聲。

一個月后，全大島人都興奮地傳說：繼家兒媳和婆婆都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