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書記親自給看的,大貴人高瞻遠矚?!彼_玩笑,“全縣還有比他更大的風水先生嗎?”
村民最后被說服,縣鄉(xiāng)兩級遂拍板定案。
按照方文章要求,劉克服接著考慮辦那座橋。市交通局已經(jīng)表態(tài)今年擺不進盤子,方文章卻指定劉克服再去爭取,劉克服無可推托。劉克服有前科,膽敢不請自到闖酒宴,找外商理論,為新村籌錢修路安自來水,為什么碰上這座橋就不敢了,如林渠般畏首畏尾?這里邊有難言之隱,涉及一些陣年恩怨:市交通局局長不是別個,就是應遠,本縣的前任縣長,林渠和劉克服的老上級。當年應遠在任時與方文章不和,后來背個處分灰溜溜調(diào)離本縣,降級去市交通局當副局長。幾年后時過境遷,他東山再起成了局長。雖不像縣長是一方長官,卻也掌控一線,重權在握。移民新村建橋的事情,他的意見非常頂用。但是林渠劉克服都不好去見他,因為當年應遠受災,他倆都有牽扯,盡管已經(jīng)過去,畢竟心存疙瘩。劉克服更有一重心?。核拮犹K心慧早先最為該縣長看重,頗受議論。方文章很清楚這些情況,當年因為應遠,他處理過蘇心慧,現(xiàn)在他不管劉克服有多尷尬,就指定他去找應遠。因為應遠可能不認小劉,卻一定還認小蘇。
劉克服拖了好一段時間,沒有立即去落實方文章命令。有一天他去了大暢嶺,時新村道路施工已經(jīng)開始,小南坡在清理坡面,區(qū)域內(nèi)各墳頭無論有主無主一律遷出。劉克服從山嶺上往下看,嶺下溪水流淌。那幾天上游下雨,山洪匯流,溪水大漲,流速湍急,轟隆轟隆水聲浩蕩。他在那一刻下了決心。
他沒有事先聯(lián)系,擔心應遠一口回絕。那天下午他離開鄉(xiāng)里回縣城,在家里住了一晚,隔天一早即前往市里。蘇心慧問他去市里干什么?他只說移民村有點事,沒多講,刻意隱瞞。到市里后徑往交通局,卻撲了個空:應遠不在局里,到市政府開會去了。劉克服悻悻離開,下午再去,碰著了,應遠在辦公室,但是人家正忙,開局務會,劉克服不敢打擾,在應遠的辦公室外足足守了一下午。晚六點半,下班時間過了半小時,里邊的會議才算打住,應局長愛開長會,與當縣長時如出一轍。散場后應遠出門,一眼看到劉克服,頓時顯得驚訝。
“小劉?”
劉克服說有一件事找應局長匯報,在這里已經(jīng)等了一天。現(xiàn)在很晚了,不敢多耽誤領導寶貴時間,應局長能給他幾分鐘嗎?或者他明天再來?
應遠盯著他看,好一會兒說:“進來?!?/p>
他們在應遠的辦公室談了半個多小時。幾年沒打照面,應遠對他的情況卻很清楚:調(diào)政府辦,然后去了嶺兜。辦竹筍,卻還留在鄉(xiāng)里。如果沒有特別淵源,領導哪可能如此關心芝麻大一個小劉。應遠也知道移民村和那座橋,他說這座橋今年擺不上。
劉克服給了一份報告,懇請應局長幫助。劉克服說移民村村民跟他講過,當年應縣長曾兩次到過該村,對村民的情況很了解,也很關心。
應遠糾正,說自己去了不止兩次。那兩回是帶著鄉(xiāng)、村干部去了,還有兩次沒帶人,是前往水泥廠途中順道過去看的。這個村當年跟水泥廠之間摩擦很多,根子很長,牽連到幾十年前的移民安置,早先那些人沒負好責,沒把事情辦好,留下嚴重的后遺癥。
應遠講話一板一眼,威嚴矜持,乒乓球落地一般啪嗒有聲,不像方文章帶情緒,喜怒形于色。方文章罵以前那些人拉屎不擦屁股,同樣的事到應遠嘴里就文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