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丹和王世泰的談話，被正在窯洞里燒水的大嫂聽在心里。她已知這幾個人是紅軍游擊隊。她除了燒開水外，還在小鍋里烙了五個大餅子，然后端出來說：“同志，你們辛苦了。我沒有什么好吃的，烙了幾個死面餅子墊肚子吧！”

王世泰說：“大嫂，太感謝你了！”他抓起一個餅子先遞給劉志丹：“老劉，吃！”

劉志丹接過餅子，先咬了一口，問大嫂：“你知道楊培勝嗎？”

大嫂吃了一驚，然后眼淚嘩嘩流下來了。

王世泰關(guān)切地問：“大嫂，有話你就說。你面前坐的就是咱們的頭兒劉志丹同志！”

“劉指揮！我就是楊培勝的那口子！”大嫂哭出了聲。

全場人都呆了，真巧?。?/p>

大嫂把楊培勝如何被捕，如何在敵人監(jiān)牢中寧死不屈說了一遍，并說：“老劉呀，合水城里關(guān)押的游擊隊和無辜百姓不下百人呀，你們一定要救救他們呀！”

劉志丹斬釘截鐵地說：“一定，我回到隊伍后，一定想辦法先打合水縣城，堅決救出楊培勝和其他革命同志！你就放心吧！”

“嗨！我都聽見了！”身后有人大聲喊叫。

劉志丹吃了一驚，回頭一看，是柴正祥。

劉志丹問：“柴正祥，你不是開小差了嗎？”

柴正祥說：“我不跑能行嗎？三甲原繳槍，一支隊繳了二支隊的槍，嚇跑了我們一支隊二大隊，我再跑慢點就沒命了?！?/p>

“這都是極左路線害的。這次我們南下失敗，也是杜衡這個狗日的極左路線害的。”

王世泰說：“老柴，現(xiàn)在好了，劉志丹是咱們的領(lǐng)導(dǎo)?！?/p>

柴正祥說：“我聽說你要打合水，我現(xiàn)在就跟你去打合水?！?/p>

劉志丹開玩笑：“你立場不堅定，我不要你！”

柴正祥說：“那我就死死地抱住你的腿，讓你寸步難行！”

大家一聽哈哈大笑起來。

大嫂說：“大家快進屋子里坐，外面怪涼的?！眲⒅镜ひ换镞M了屋子。

七

劉志丹一伙沿著子午嶺山脊向南行走。途經(jīng)五亭子，他站在山頂望向四野，心魂激蕩。他們走過艾蒿店，登上雕令關(guān)，然后經(jīng)過劉家店到了照金革命委員會所在地薛家寨。

晚上，明月高照，遍地如銀。子午嶺森林在月光下如墨似黛。秋風(fēng)輕輕掠過山寨，樹葉嘩嘩啦啦作響。山寨的夜晚一片靜謐。

在薛家寨村子一個大院子里，習(xí)仲勛、王泰吉、張秀山、高崗、黃子祥、楊森等領(lǐng)導(dǎo)同志正坐在院子里閑聊。

習(xí)仲勛說：“大家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大家一愣。有人說：“是十月四號?！?/p>

高崗把大腿一拍：“八月十五。”

習(xí)仲勛說：“對！今天是八月十五，你們看天上的月亮多圓呀！人常說八月十五月正圓，世上百姓慶團圓，要是劉志丹同志和南下的同志都在的話，那該多好呀！”

張秀山說：“他們恐怕快回來了！”

大家一時陷入沉思。

忽然，村口哨兵高聲大喊：“劉志丹回來了！劉志丹回來了！”這激動人心的聲音猶如平地卷起一陣狂飆，飛遍了全寨。

習(xí)仲勛、王泰吉一伙全都跑向村頭。大家擁抱在一起，狂歡在一起。所有的游擊隊員、鄉(xiāng)村干部、群眾、不分男女老幼都跑出了家門，擁在大院子里?？駳g中，劉志丹、王世泰被大家抬在空中旋轉(zhuǎn)。

王世泰跑到習(xí)仲勛跟前說：“習(xí)主席，現(xiàn)在我把劉志丹還給你了！”

習(xí)仲勛眼里飄著淚花兒說：“是呀！我收下了！”

真是激動人心的一夜，狂歡的一夜。

大家圍在一起扭起了秧歌。

劉志丹關(guān)切地問習(xí)仲勛：“你的傷好了嗎？我們這次又上了機會主義者的大當(dāng)，又吃了一次大虧。”

王世泰說：“這些家伙在會上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結(jié)果遇到敵人都當(dāng)了叛徒?！?/p>

習(xí)仲勛說：“志丹同志，回窯洞吧，我向你匯報一下陳家坡會議的內(nèi)容?！?/p>

劉志丹說：“不急不急?！倍俗哌M習(xí)仲勛住的石窯里。

習(xí)仲勛向劉志丹詳細地匯報了照金根據(jù)地的發(fā)展情況，以及陳家坡會議情況。

劉志丹興奮地說：“這下好了，陳家坡會議總算排除了錯誤主張，回到正確路線上來了?，F(xiàn)在需要部隊集中起來，統(tǒng)一領(lǐng)導(dǎo)，統(tǒng)一指揮。我們重新干起來，前途還是光明的?！?/p>

“現(xiàn)在的問題就是我們失去了省委的直接指揮?！?/p>

“這也好，我們獨立行動，也許有些好處。這樣，我們的行動少受一點瞎指揮的干擾。”

“你考慮什么時候再正式恢復(fù)紅二十六軍，以后向何處發(fā)展，這都要認真研究，做出長遠打算。照金這地方雖然已有基礎(chǔ)，已有基層政權(quán)，但是距西安太近，回旋余地小。我想還得再擴大。”

“你說得對！”劉志丹走近地圖，拿起棍子指著地圖，在子午嶺南北東西轉(zhuǎn)了一圈?！澳憧?，在這么大的范圍內(nèi)活動咋樣？”

“這不就是人家批評的梢山主義嗎？”

“什么梢山主義！梢山主義就是咱們這里的馬克思主義！毛澤東同志在井岡山就是這么干的。他給游擊隊制定的作戰(zhàn)原則是：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

“好哇！咱們完全想到一塊去了！”

劉志丹說：“咱倆想到一塊還不夠，還得打通所有同志的思想。在適當(dāng)?shù)臅r候開個會，要研究出幾條活動大綱，人人遵守。這幾年的兵變失敗，特別是這次南下的失敗，對我們教育深刻呀。今后不管誰當(dāng)領(lǐng)導(dǎo)，必須遵守大家定出的路線和紀律。”

習(xí)仲勛說：“誰當(dāng)領(lǐng)導(dǎo)？我看，今后的領(lǐng)導(dǎo)我就瞅準了你。不過，你剛回來，先休息幾天，熟悉一下情況?！?/p>

劉志丹說：“大部隊在照金不能久留，這不但會招來國民黨派大部隊清剿，而且邊區(qū)內(nèi)糧食等物資有限，還得很快向外發(fā)展?！?/p>

在清油燈下，兩人整整密談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