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萬里長城。
全班哄堂大笑。
是他惡搞我。
我鎮(zhèn)定自若,老師,是馮小唐告訴我的。
你們倆全站起來!
出去!
我們倆順著后門乖乖出去。
陽光,四月的陽光照耀在我和他身上,合歡樹的葉子抽出了嫩芽,花開得正燦爛,我看到我和他的影子,黑黑地印在地上,一時靜止,一時微動。
你害得我,我說。
誰讓你不聽講!我就知道你走私呢,想什么呢,想“面的”呢?他地上的影子移了移。
是啊,想“面的”呢,想得我心里一跳一跳的,想得我睡不覺!我的影子向他的影子靠了靠。
太陽暖暖地照在身上,臉也溫?zé)釡責(zé)岬摹?/p>
不要臉。他的影子又移開去。
管著嗎?我來氣了。我不看他地上的影子。
他用腳踢著石子,石子落在我的腳前。我又把石子踢還給他。
歷史老師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瘦而干枯。馮小唐說,知道嗎,這家伙怕老婆,特別怕,你看那小身子骨,純粹讓他老婆折騰的。他又踢過一粒石子。
我臉更熱了,你別瞎說。我把一粒石子踢給他。
誰瞎說呀,他離我近了點,你愛信不信。地上的兩個影子的頭快挨著頭。
兩個影子一哆嗦,又離開了。他低下頭。都怪我,也害得你出來罰站。
我偷偷為一起罰站在心里樂了一下。他的影子沒有我的影子長了。
歷史老師沖我們倆喊:反思好了嗎?反思好了進(jìn)來!
他沖著老師喊,早反思好了,我們痛定思痛,以后一定聽老師的話,老師指哪里,我們就打(答)哪里。
那是我和馮小唐第一次一起罰站,如今想起來,一片春光,溫暖地照在我和他身上,兩個影子的印記和他伸著兩條長腿,懶散而頹迷的樣子,我至今不能忘記。我固執(zhí)地認(rèn)為,其實所有的春夏秋冬,有的時候,也就是短短一瞬,就是人間四月天里,我和他被罰站,然后四目相對,偷著笑,偷著壞笑的那個剎那吧。
我的詩興在春天里大發(fā)著,每天作詩讓我看起來像一個詩人,我的變化讓周圍鄰居都感覺不適,楊二走了之后,我的主要知音就是尹瑟瑟,我常常把她約出來,去外邊電影院的籃球架下聊聊天談?wù)勑模袀€籃球框子基本是報廢的,但是因為我們倆個,我無限迷戀那舊籃球框。舊,才有味道。
我吟詩不斷:春天啊,怎么這么春?
尹瑟瑟回頭看了我一眼,說了一句話,我們家貓一樣。
什么意思?
發(fā)情期呀。
滾。
我們家的貓一樣,整夜地叫著,我真聽不了他們抓狂樣兒的叫,好象世界末日一樣,好象說,愛情呀,愛情呀,快來呀,快來呀,比人不要臉多了,瞧我多含蓄呀,我心里有,但是我不說。
我們在一起的主要話題集中在馮小唐和馬拉多納身上。
馮小唐哪天長了根白頭發(fā)我都清楚,我說尹瑟瑟呀,你說馮小唐為何長白頭發(fā)呢,少白頭呀?你說他要是二十就全白了可怎么辦?
你有病啊,尹瑟瑟看我,你自己也有呀。
我有嘛。
她蹭地站起來,然后就拔下我三根白發(fā),你看。
疼。
別嚷,有白頭發(fā)是正常的,我們血這么熱,正是熱血青年,沒有白頭發(fā)是正常的,是不是馮小唐有白頭發(fā)你就不要他了呀。
要呀,他拐了才好呢,他一臉麻子才好呢,省得阿綠他們惦記著了。
行呀,圣女貞德呀。
一邊呆著去。
馬拉多納對你怎么樣?還扶你小腰上鞍馬?
他誰都扶。
你喜歡他什么呀,他和你一樣高,不過,你們倆看著都挺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