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公講得都對，”白崇禧說，“自從東北戰(zhàn)事失利，繼之徐州告急，我就看出這個仗再也打不下去了。所以，我發(fā)電報給蔣介石施加壓力，要求停止作戰(zhàn)，和平 解決國共問題。同時，湖北、河南等省參議會也發(fā)出電報要求和談。我要季寬去香港，就是想請任公來武漢，主持大計的。可惜晚了一步，任公北上了。”

“我在香港見到季寬兄了，但他沒跟我說去香港是這個目的?！秉S啟漢說。

“這封信你沒告訴季寬吧？”

“沒有。”

“好。一定要保密，一定要保密?。「l也別說。你暫時……最好也少露面。”白崇禧一再囑咐。

1949年1月19日下午3點，蔣介石穿著深藍色的中山服，臉色陰沉，在南京黃埔路總統(tǒng)官邸會議室召開會議，就和談問題交換意見。參加會議的人有孫科、陳立夫、 張群、張治中、邵力子、吳忠信、吳鐵城等。

“毛澤東1月14日關(guān)于時局的聲明，”他的目光掃了掃張治中和邵力子，“所提出的條件，那是什么條件？那不是和談的條件，是招降的條件，是哀的美敦書！這些 條件，是我們無論如何不能接受的?！?/p>

蔣介石停頓下來，看看大家的臉，然后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白水。

“我建議由行政院發(fā)一個決議：政府希望國共雙方先無條件停戰(zhàn)，然后各派代表協(xié)商和平辦法。”孫科說。

“我讓王世杰照會美蘇英法四大國，請他們出面調(diào)停。美國不同意，蘇聯(lián)也不同意，英國和法國的態(tài)度不明確。徐蚌會戰(zhàn)已經(jīng)結(jié)束，杜聿明余部三萬多人自陳官莊 西南方向突圍，最后全部被共軍消滅。局面發(fā)展到這步田地，我個人引退已無遺憾。我是決定下野的了，現(xiàn)在有兩個方案，請你們研究?！?/p>

蔣介石清了清嗓子，又喝了一口玻璃杯里的白水。

“一是請李德鄰出來跟中共談和，談妥了我再下野；”蔣介石故意頓了一頓，好像是告訴大家他是主張前邊這個的，“一是我現(xiàn)在就下野，一切由李德鄰主持?！?/p>

蔣介石停住了話茬，望著大家的臉。可是，在座的人都成了泥塑木雕的菩薩，面無表情，一聲不吭。蔣介石忽然明白了，他已經(jīng)成了和平祭壇上的祭品，沉重的十 字架已經(jīng)壓在他身上了，不管他扛得動還是扛不動，只能掙扎著往前挪，如果摔倒了就得被壓死。他感受到耶穌吃最后的晚餐時的心情。

1949年1月19日晚，在西柏坡毛澤東辦公室里，毛澤東與周恩來分坐在炭火盆的對面，一邊烤火一邊談?wù)撝?/p>

“現(xiàn)在來到解放區(qū)的民主人士有多少啦？”毛澤東抽著煙問。

“著名的民主人士嘛……”周恩來在心里計算了一下，“有五六十位了?！?/p>

“真不少了?！泵珴蓶|思忖著，點著頭說。

“還在陸續(xù)北上，每一船都能來十幾、二十幾位吧?！?/p>

“都是在香港的嗎？”

“主要是在香港的，還有一些南方城市轉(zhuǎn)道香港的人?！?/p>

“這條航線……算是立了大功嘍！”毛澤東感嘆地說。

“是?。∠愀鄯志肿隽撕芏喙ぷ??！?/p>

“民主人士比較集中的地方，除了香港，就是上海了吧？”

“對?！?/p>

“上海轉(zhuǎn)道香港北上的民主人士多不多？”

“不多。”

“為什么？”

“一是離香港比較遠，二是國民黨特務(wù)監(jiān)視得很嚴，行動不便?！?/p>

“唔……”毛澤東抽著煙陷入了沉思。

“恩來，你看，需要我寫信邀請的民主人士還有哪些呢？”

“嗯……”周恩來思考著，“我想到了三位?！?/p>

“說說看?！?/p>

“一位是孫夫人?！?/p>

“應(yīng)該，應(yīng)該，國母?。∥乙粫壕蛯?，以我們兩個的名義?！?/p>

“還有兩位僑領(lǐng)?！?/p>

“那我知道了，美洲僑領(lǐng)司徒美堂，南洋僑領(lǐng)陳嘉庚?！?/p>

“對，”周恩來笑了，“主席記得真清楚?！?/p>

“不是記得清楚啊，我剛收到司徒美堂先生去年10月23日的一封來信，正打算回。嘉庚先生是來過延安的老朋友了，還能忘嘛。我寫?！?/p>

“剛剛收到潘漢年給我和李克農(nóng)來的電報，說桂系大員黃紹?最近到香港找到他，替李宗仁、白崇禧問我們黨對時局的態(tài)度，說李、白跟蔣介石有很深的矛盾，早 就想投身人民革命。白崇禧還想跟劉伯承、鄧小平接洽……”

周恩來說著把電報遞給毛澤東，毛澤東讀了起來。

“噢 ―― 這是個重要的動向?。李宗仁、白崇禧現(xiàn)在不是正在謀求取代蔣介石的位置嗎？”

“是啊，只要蔣介石下野，接替的肯定是李宗仁了，他是副總統(tǒng)嘛。”

“這是美國導演的一出戲，變換一下臺上的主角，目的是阻止我們南下?！?/p>

“這封電報怎么回？”

“我回?！?/p>

“那主席就辛苦了?！?/p>

“寫幾個字，算不得辛苦。恩來，現(xiàn)在蔣介石放出和平空氣，特務(wù)會不會收斂一些，這是不是一個接孫夫人北上的時機?。俊?/p>

“我給潘漢年他們?nèi)ル妶蟀才乓幌??！?/p>

夜深了，毛澤東在燈下給宋慶齡寫信。告之新的政治協(xié)商會議將在華北召開，熱切盼望宋慶齡能北上，對如何建設(shè)新中國予以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