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書楊是沒這種體會,要不怎么叫“死人”呢,可今天這“死人”居然學(xué)會了短信,還是一條很嚇人的短信!
“家里有急事,速回!”
有什么事呢?坐在車上,蘇曉敏心里七上八下,到東江上任后,她還一次家也沒回,算來也有兩個月了,中間跟瞿書楊通過幾次電話,互相報過平安。她說她忙,瞿書楊半是玩笑半是認(rèn)真地說:“你當(dāng)然忙,哪一個當(dāng)領(lǐng)導(dǎo)的不日理萬機?我們的系主任剛剛從國外回來,只給老婆賜了一晚上,就又飛上海去了,忙啊,全國人民都忙?!宾臅鴹铌庩柟謿?,把她美美挖苦了一頓。蘇曉敏倒也不介意,她聽這種話聽習(xí)慣了,瞿書楊那張嘴,除了刻薄,再就是酸,有時能酸得你掉牙。攤上這么一個丈夫,她只能適應(yīng)。不過她也知道,瞿書楊話盡管難聽,心里,還是實實在在為她想呢,畢竟是夫妻,爭歸爭,吵歸吵,關(guān)鍵時候勁還是使在一處的。瞿書楊自己也很忙,一年到頭,沒幾個休息天,學(xué)校的事,自己的事,還有研究生的事,總之,結(jié)婚這么些年,他們是在忙中度過的?,F(xiàn)在算是好了,女兒上了大學(xué),以前婆婆在她這邊,由他們贍養(yǎng),她要下派了,小叔子瞿書槐很自覺,提前一天將婆婆接到了他那里,算是了了她一樁心愿。她很感激書槐,要不然,她在東江是一天心也安不下來。
怎么會突然有事呢,還是命令式的口吻,說得十萬火急。莫非是婆婆?想到這一層,蘇曉敏的心猛地一緊,婆婆快八十歲了,心臟不好,血壓又高。她掏出電話,打給瞿書楊,想問個清楚。電話通了半天,沒人接,摁了再打,被告知對方不在服務(wù)區(qū)。
奇怪了,怎么不接電話?
蘇曉敏正怔想著,手機的蜂鳴聲又響了,這次她聽得很清,緊忙翻開短信,居然是羅維平發(fā)來的。她看看時間,已經(jīng)快六點了,比平日晚了近兩個小時。今天的羅維平好像遇到了什么開心事,一反常態(tài)地發(fā)來了一條肉麻的信息:“我在省城思念著你,你呢?”蘇曉敏看完,平靜地將它刪了,內(nèi)心居然沒有一點異樣的感覺。她接著把電話打給瞿書楊,連打幾遍,都不在服務(wù)區(qū),蘇曉敏心里,就有了一絲不祥。
車子是晚上九點二十分駛進(jìn)省城金江的,東江到省城,本來跑不了這么長時間,誰知半路上遇到一起車禍,堵了半小時。堵車中間她又給瞿書楊打了幾次電話,還是不通。死哪兒去了!蘇曉敏莫名地就來了火,賭氣話也出來了。瞿書楊向來不是這樣的,他是個很守規(guī)矩的人,生活過得點是點,線是線,一點不亂,也亂不了。自從有了手機,他就保持著二十四小時開機,生怕哪一秒鐘漏掉一個電話。他其實是沒多少電話的,除了院里、系里那幾個固定找他的人,再就是幾個研究生。但他還是保持著這個愚蠢的習(xí)慣,一度時期,蘇曉敏笑他老夫子,那是他接連買了幾塊電池幾個充電器后,他還認(rèn)認(rèn)真真說:“配手機做什么,不就是隨時保持跟外界的聯(lián)系么?配了手機而不開機,裝什么爺們?”爺們是他的帶口詞,可以用在很多地方,具體意思蘇曉敏也不明白,聽久了,就知道是一句奚落別人的話,有時也用來發(fā)泄。到后來,兩口子吵架,蘇曉敏缺詞了,也偶爾借來用用:“你裝什么爺們啊,不就一個破教書的。”
這種時候,他會突然地啞巴下來,傻傻地瞪住蘇曉敏,半天,說出一句不甘心的話:“行啊,蘇大局長,知道小看自己的老公了,行,我不爺們,你爺們!”
車子到了樓下,蘇曉敏心急火燎地上樓,開門一看,屋內(nèi)空空,瞿書楊不在。家里像是幾天沒住人,塵土落了一層,陽臺上的花不知多長時間沒澆過水,花朵凋零,花枝枯干,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塵味。
他能去哪?蘇曉敏在屋內(nèi)找了一圈,有些茫然地站在陽臺上,一時不知該做什么。半天,她掏出手機,打給小叔子瞿書槐,問書楊是不是在他家?瞿書槐不大高興地說:“他能來我家?你問問他,自打媽住到這邊,他啥時送過腳步來?”瞿書槐是金江市房管局拆遷辦副主任,一個老實人,瞿家的人都老實。書槐不像他哥,念的書不多,說話做事喜歡直來直去,他哥倒是一肚子學(xué)問,斯斯文文中卻透著小心眼兒。蘇曉敏一聽,知道他哥倆定是鬧了矛盾。瞿家這一對寶貝,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鬧矛盾,也不知他們上輩子結(jié)了啥冤。蘇曉敏耐著性子,問了問婆婆的情況,瞿書槐告訴她,老人家很好,身體比兩個月前還長了三斤呢,就是有點想她,天天念叨著她咋不來看看呢。
“嫂子,抽空過來一趟吧,媽是真想你?!宾臅闭J(rèn)真地說。
蘇曉敏趕忙道:“書槐,今天太晚了,明天一大早我就過去?!?/p>
跟書槐通完電話,蘇曉敏心里就更火了,既然婆婆身體健康,瞿書楊憑什么要發(fā)那條短信,難道他不知道她有多忙?生了一會氣,就又不安起來,莫非是他自己出了啥事?這一想,她就一刻也坐不住了。
后來蘇曉敏將電話打到學(xué)院,瞿書楊在學(xué)院不但帶研究生,還主持幾個課題,晚上加班是常事。那邊的電話嘟嘟響半天,沒人接,就在她失望地要收線時,電話突然接通,傳來一個年輕女孩的聲音:“請問你找哪位?”
蘇曉敏一愣,隨即又態(tài)度謙和地說:“我找你們瞿主任,瞿書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