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病房，杜小春才明白買這些東西是多么的愚蠢。

病房并不大，卻放了兩張床，兩組沙發(fā)。東西太多，空間有限，屋里能放東西的地方，都放了東西。特別是花，不僅窗臺上柜子上都放得滿滿當當，而且在床的一周，也擺了一圈。杜小春一下覺得很不吉利，感覺病人就像躺在鮮花叢中等待遺體告別。真的給人一種不祥的感覺。也許胡增泉也意識到了這些，杜小春正不知把花放在哪里時，胡增泉說，買這些東西太浪費了，浪費錢財不說，也糟蹋了花木。然后要杜小春幫忙，把那些枯萎了的花清理出去。但枯萎的花并不多，可能已經(jīng)清理過了。胡增泉發(fā)了狠說，干脆只留幾枝，剩余的都清理出去算了。

要清理掉的花不僅比她買的華麗昂貴，而且感覺比她買的還新鮮。她覺得應(yīng)該把她買來的清理出去。胡增泉說，你買的放下吧，我知道是你的一片心意，我剛才的話有點失誤。

胡增泉的妻子高潔主要的工作是財務(wù)處計劃科的科長，但也在經(jīng)貿(mào)系兼點課，這次也和杜小春一起評副教授，而且已經(jīng)過了初評。高潔的官雖然不大，但管著錢財?shù)姆峙?，?quán)力就不能算小，人們自然會爭著探視。但高潔待人還算和氣，杜小春每次到高潔家，高潔都很熱情。但今天的高潔躺在那里一動不動，不但滿臉憔悴，也蒼白蒼老了許多，頭發(fā)似乎也白了不少?？磥泶_實病得不輕。但不知道人家什么病，杜小春沒法問人家的身體，也不好多說什么。但干坐著也難受，她覺得應(yīng)該干點什么。看看左右，感覺有點臟，杜小春決定擦擦地面收拾一下屋子。因屋里有衛(wèi)生間，收拾起來倒也方便。擦洗完，杜小春倒覺得自己心里舒服了許多，也心安理得了許多。她感覺病人的頭發(fā)有點亂，臉也有點臟，都有點蓬頭垢面了。她突然想給病人擦擦臉。杜小春俯身問要不要洗洗臉。高潔點點頭，然后苦笑一下說，命都難保了，臉也就顧不上了。

也許真的得了大病。杜小春不知怎么安慰，只好拿了臉盆進衛(wèi)生間打水。

胡增泉也跟進了衛(wèi)生間，然后眼圈紅了說，已經(jīng)是肺癌晚期，打開胸腔后，腫瘤已經(jīng)廣泛轉(zhuǎn)移，基本什么也沒做就縫上了。

杜小春渾身都有點發(fā)麻。人家得這么大的病，自己竟然不知道，可見平日多么缺乏聯(lián)系，甚至都有點脫離社會。杜小春問住院多少天了，胡增泉說，快二十天了，再住幾天就準備回去，回去養(yǎng)一陣子，再進行化療。

杜小春低頭沉默一陣，說她星期三星期五沒課，要不要她來陪護幾天。胡增泉并沒客氣，說，如果你有空就來陪陪，這一陣子我也累得夠嗆，再說還有許多工作需要回去處理一下。

這說明胡增泉沒把她當外人，而是把她當成了自己家的人。一種親切感一下讓杜小春覺得很溫暖。自從進入奇才大學，杜小春就時時有一種孤獨感，甚至覺得舉目無親。結(jié)婚后，雖然多了丈夫，但丈夫的老家也在外地，感覺只是多了個丈夫而已，那種家或家鄉(xiāng)的踏實感，她從來沒有體會到?，F(xiàn)在，卻一下覺得有了親戚，甚至是有了親人，也好像一下有了靠山。

給高潔洗完臉，高潔說感覺舒服了很多?？磥泶_實是幾天沒洗臉了。高潔也確實需要一個像她這樣的親人。杜小春覺得應(yīng)該再干一些親人應(yīng)該干的事。雖然已經(jīng)是秋天，但天氣還有點熱，杜小春問想不想擦洗一下身子。高潔說，我身上很臟，還是讓他給我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