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天聞來到樓下,司機已經(jīng)等在那里,說該帶的東西都裝好了。葉天聞?wù)f不去脫水菜廠了,去電視臺。
原以為李鐵松可能和他的年紀差不多,卻想不到是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來時葉天聞帶了他曾經(jīng)到黨校講課時的一個講義,他想以這個講義為藍本。所以在討論講座提綱時,葉天聞拿出了這個講義。葉天聞?wù)f,我準備以這個為基礎(chǔ),再按你們的要求修改一下,你先看看行不行,然后咱們再討論。
李鐵松粗略地翻一翻,然后說,是這樣,我們的電視講座和你們的學術(shù)講座還不完全相同,學術(shù)討論強調(diào)學術(shù),電視講座得考慮好看有趣味。我給你具體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以前的廣播電視有個說書欄目,說書這樣的形式文學性和歷史性很強,但沒有學術(shù)性知識性,如果再把學術(shù)性知識性加進去,就不單單是個內(nèi)容的增減,而是一個全新的品種,是一個歷史的突破,也是社會發(fā)展到今天人們對精神文化的需要。易中天于丹的走紅,正是適應(yīng)了這一需要,把文學、知識和趣味融合在了一起,迎合了人們新的需求。不知你明白了我的意思沒有。
葉天聞覺得李鐵松把最根本的東西沒有搞懂。葉天聞?wù)f,經(jīng)濟講座和文學講座還有所不同,經(jīng)濟學科雖然可以劃入社會科學范疇,但它更是一門嚴謹?shù)淖匀豢茖W,許多經(jīng)濟規(guī)律都是一種自然規(guī)律,也和自然界的其他一些規(guī)律一樣,它是一個嚴密的科學體系,容不得任意戲說和圖解,所以我覺得還是以嚴謹?shù)膶W術(shù)講座為主,以免弄得不倫不類讓行家笑話。但我可以多舉一些具體生動的例子,并且盡量講得活潑一點,有趣味一點。
李鐵松連連搖頭。他覺得葉天聞還是沒明白他的意思。李鐵松說,我的意思很明白,就是電視不是黨校,也不是大學的課堂。我上過大學,而且是名牌大學的畢業(yè)生。我清楚,不管是多有水平的教授,他們講課時總有人打瞌睡,總有人不來聽,然后不得不用點名扣分考試等手段來強迫學生。而我們是電視臺,沒辦法強迫人家去聽,怎么辦?只能來迎合大眾,只能把娛樂好看放在第一位,努力把觀眾吸引到電視機前來。所以,你的講座,就必須得加入文學的要素,而且只加入還不行,得完全文學化,要有懸念,要有矛盾沖突,要有生活細節(jié),要比說書還精彩。
葉天聞吃驚得睜大了眼睛。這小子,說得雖然頭頭是道,但簡直就是亂點鴛鴦譜,怎么聽都有點江湖佬的油腔滑調(diào)。葉天聞不由得滿肚子來氣。小子說上過大學,如果上過大學,上學時肯定是個不合格的學生。這種學生如果遇到我的手里,絕對不會讓你及格畢業(yè)。葉天聞不客氣地說,既然是一個文學節(jié)目,你就應(yīng)該請文學方面的專家來講,請我們來講文學,你是不是要開一個愚人節(jié)的玩笑。
李鐵松急忙笑著說,葉教授你誤會了,我說得很明白,我們的節(jié)目不是一個學術(shù)講座,是一個雜交節(jié)目,不管請誰來講,文學性娛樂性都不能少。比如那些市長省長,他們的專業(yè)是什么,是政治,但讓他們來講經(jīng)濟講文學講影視,他們照樣講得精彩。為什么,因為我們有導(dǎo)演,我們有編劇,我們不僅可以導(dǎo)演他,還可以給他提供講稿。說白了,我們就是借你專家的嘴,來演我們的節(jié)目。
借嘴的說法讓葉天聞心里更不舒服。但借嘴你也借錯了嘴,我這嘴是什么嘴,怎么可以任意胡說。任意胡編,那還能叫專家的嘴嗎?葉天聞平靜地說,我們的嘴畢竟是專家的嘴,專家的嘴說出的話就必須應(yīng)該科學正確,即使做不到,至少也得說真話說實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