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豈止是苦,豈止是恨,簡直就是尖刀又摻和了黃連。她最想不通的,就是為什么別人都活得好好的,而偏偏她就要去死。生死說起來簡單,她過去好像也說過死就死了一類的話,但真的要去死,卻突然發(fā)現(xiàn)那么多屬于你的東西,卻一下都要屬于別人。而那些屬于你的東西,卻一下又顯得那么珍貴,那么難舍。兒子親人金錢財產(chǎn)不說,就連專屬于自己的丈夫,也要專屬于別人,而且在她沒有閉眼前,就看到了這一幕。她再清楚不過了,杜小春對她好,那就是對胡增泉的愛。對她越好,就是對胡增泉越愛。都是女人,都是過來人,這點小心眼兒誰猜不透!雖然她還沒死,但一切已經(jīng)無能為力,一切已經(jīng)不再屬于她。這樣的恨,這樣的痛,怎么能用語言表達。雖然胡增泉答應了她要娶妹妹高歌,但她看出,杜小春和胡增泉的感情一點都沒變,而且還更加緊密。這些天,胡增泉已經(jīng)很少回來,說是忙,但她能夠猜到,胡增泉和杜小春在一起親密,而且親密的場景她也能夠想象得到,當然是比他們最初相愛時還要熱烈,因為那時她和他都年輕害羞,當然也不懂愛情?,F(xiàn)在他倆都懂,而且也不是害羞的年齡。都說好人不長壽禍害一千年,看來真的是應驗了。自己死到臨頭了,還當好人干什么。報復杜小春和胡增泉的計劃她這些天已經(jīng)想好,而且感覺這樣的報復完全可以阻止他們的甜蜜日子。高潔雖然淚流滿面,但她咬著牙說,姐心里也沒什么牽掛的,你給杜小春打個電話,就說我想喝小米稀飯,她熬的稀飯最好吃,你讓她來給我熬一碗。
從姐姐的表情看,感覺姐姐理解了她的意思,也感覺出了姐姐對杜小春的仇恨。她覺得也好,杜小春來了,如果姐姐不發(fā)難,她就代姐姐羞辱羞辱她。
杜小春進門時,高歌突然覺得很好笑,也有點滑稽。這算他媽的什么事,舊人還臥病在床,新人就忙著接班,而且把妹妹也牽扯進來。同時她也覺得杜小春太賤,你一個大學老師,怎么說也應該有點風度有點道德有點骨氣,胡增泉即使是天上的寶貝,你也應該悠著點,何必這樣急匆匆地犯賤。高歌面帶譏笑將杜小春領進客廳,然后將雙臂抱在胸前,用居高臨下的心態(tài),主人看仆人的眼光,看著杜小春在廚房忙碌。
杜小春將稀飯端到高潔面前,然后將高潔扶起。當將稀飯雙手遞到高潔面前時,高潔猛然將滾燙的稀飯掀到了杜小春的臉上。
這一幕把高歌也驚呆了。她急忙跑過去幫杜小春抹臉上和脖子上的稀飯。但用手一抹,卻連皮肉也抹了下來,露出紅乎乎的血肉。高歌嚇壞了,急忙給胡增泉打電話,說家里出事了,要他快回來一趟。
從高歌慌亂的聲音看,胡增泉感覺是高潔去世了。他正在辦公室,便跑下樓急忙開了車往回趕。他還是覺得有點突然。按計劃,高潔病危時要送到醫(yī)院。這樣做一方面是醫(yī)院可以減輕一點她的痛苦,另一方面在醫(yī)院去世可直接送到太平間,免得在家里去世還得使用棺材,也免得因樓道狹小棺材抬不上去把死人折騰來折騰去。這也太恐懼了。胡增泉痛苦地想,如果高潔去世,也不用棺材,也不用別人抬,他要把她抱在懷里,就像活著一樣,然后把她抱到太平間。
沒想到卻是這樣一幕。胡增泉急忙一把將杜小春抱起,然后抱著跑下樓,然后開了車一路急沖,將杜小春送到了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