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又想到杜小春脖子上有傷。她的傷雖然已經(jīng)痊愈,但在脖子上留了疤,出門還得圍條紗巾遮擋。大熱天,也難為她了,沒事她當(dāng)然不會出門。他得病的事她當(dāng)然不會知道。
他決定給杜小春發(fā)條短信。但短信怎么寫,讓他犯難。告訴她他病了?沒頭沒腦,不病你怎么不給人家短信。他決定先不說病,先發(fā)個短信聯(lián)系一下。但寫什么,還是讓他犯難。他決定從保存的短信中找一條發(fā)過去,表示一下問候就行。但找來找去,還是選不出一條合適的。反復(fù)比較,有一條還比較可以,但需要修改。將上面比較曖昧的話刪去后,他將短信發(fā)了過去。
但將手機握在手里等了一個多小時,杜小春也沒回信。為什么不回信,是沒開機?是沒帶手機?他無法猜透。但根據(jù)各種情況分析,他感覺是杜小春生氣了。作為聰明而又自尊的大學(xué)女教師,不管怎么樣,她的自尊心都不允許她再低三下四,都不允許她再管他家的事。他想給她打一個電話。幾次要按號碼,還是克制住了。
想不到天黑后,杜小春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這讓胡增泉既意外又驚喜。但她站在他的床前并不說話,而是兩眼不平靜地盯著他的臉。他示意她坐下,她才問他怎么樣,是不是不能站立。
胡增泉鼻子發(fā)酸地點點頭,然后說,就是麻木無力,各種檢查都做了,說沒什么實質(zhì)性的毛病。
杜小春揭開被子看看他的腿,再捏捏揉揉,問他有沒有感覺。胡增泉說有。杜小春說,那就不怕,不會有大的問題。
捏他的大腿時,她聞到了濃濃的汗臭味。她知道,他肯定多天沒洗腳了。沒有了自己的女人,當(dāng)然再沒人給他洗。一股女人的溫柔又不禁從她的心頭升起。她想給他洗洗腳擦擦臉。但想想還是覺得不妥。胡增泉突然問她為什么今天才來看他,是不是今天才知道。杜小春搖搖頭,說,我知道有人侍候你,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讓我來,我怕我來了給你添麻煩,甚至壞了你的好事。
胡增泉知道他沒有猜錯,杜小春是在生他的氣。難道她真的知道了他和高歌的事?胡增泉的心里止不住一陣陣發(fā)虛。他想試探著問為什么生氣,但又覺得還是不挑破,不說明,大家都糊涂一點的好。因為現(xiàn)在的事情確實也很糊涂,確實也不明朗,確實也沒辦法,確實也對不起她。但還是得說點什么。胡增泉嘆口氣,然后無限傷感地說,如果我真的癱瘓了,別說有人侍候我,能有人來看看我,就算不錯了。
杜小春感覺胡增泉在影射她,是說她知道他病了就故意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不來看他。她想說她決不是那樣的人,她侍候高潔,也沒圖什么,更沒想得到什么,現(xiàn)在什么都對她不再重要。但她又不想說,也說不清,也沒必要說。但她想用實際行動來告訴他誰對他真心的好,誰才是他真正的朋友,誰才能在關(guān)鍵時刻不嫌棄他。她從床下拿出臉盆打來一盆熱水,然后說,我給你洗洗腳,味道都很大了。
胡增泉感動得差點流出眼淚。他覺得這些天他特別的脆弱,他也一下理解了病重時的高潔,理解了她為什么有那么多的眼淚。他也知道,高歌是不會給他洗腳的,不是嫌臟不給他洗,而是根本就注意不到,也意識不到。當(dāng)她將他的雙腳放入熱水中時,他一下感覺到雙腳是那樣的溫暖,而且溫暖順著雙腿向上蔓延,很快就蔓延到了全身,并且很快將他淹沒。他突然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嬰兒,現(xiàn)在正被母親精心地呵護。他閉了眼,強忍著眼淚,但內(nèi)心翻騰得更加厲害。他覺得他特別幸運,特別幸福,竟然遇上了這么多的好女人。只是他可能無法報答她們,更沒法讓她們都很滿意,都很幸福。他清楚,唯一的辦法就是病好后要更加努力,爭取更大的進(jìn)步。只有他進(jìn)步了,才能有更大的能力來保護她們,愛護她們,給她們辦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