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駐京辦主任(四) 十二(2)

駐京辦主任(四) 作者:王曉方


好說歹說,這場風(fēng)波算平息了,但一家人團聚的喜悅卻被沖得一干二凈。更令我想不到的是,柳玉琴每天都來鬧一場,搞得我老婆孩子忍無可忍,假期沒結(jié)束,就匆匆趕回了澳洲。我老婆孩子走后,柳玉琴像事先知道一樣再也沒有來過,我卻一到晚上就夢見她那雙直勾勾的眼睛,眼睛里的目光帶著一種蠱惑,引誘我不得不說出內(nèi)心的秘密。那目光像一雙干枯的手,不停地撕扯我的心臟,我被徹底控制了,就像在夢中被魘住了一樣。越是難以忍受,就越是有一種親口說出自己內(nèi)心秘密的沖動,不,不是秘密,而是罪行,我怎么會親口將自己的罪行告訴柳玉琴呢?這太不可思議了,柳玉琴的眼睛預(yù)示著什么?難道是命運嗎?接下來的一切日子,我為無法擺脫睡夢中那可惡的目光而痛苦。以至于大白天我都有這樣的幻覺:我站在懸崖邊,凝望著深不可測的深淵,想退縮,卻又有一種就此粉身碎骨的沖動。這種幻覺讓我開車時好幾次險些追尾,我知道我應(yīng)該設(shè)法擺脫這種幻覺,便用酒精麻醉自己,除了工作上的應(yīng)酬之外,我倒出空就去酒吧,一邊喝酒一邊揣摩人群中個體的細節(jié),我發(fā)現(xiàn)喧囂中,人們共同的特征就是孤獨,或許每個人都有和我一樣的沖動,卻沒有和我一樣的幻覺。人們喜歡冷漠而喧嘩的酒吧,無非是尋找慰藉。我在觀察別人,說不定別人也在觀察我。我頭腦中突然冒出一個靈感,與其觀察眼前這些陌生人,不如干脆觀察觀察我的下屬,看看他們業(yè)余時間都在干什么?我記得有一位詩人說過:“一條陰暗孤獨的路旁,只有壞天使常去常往?!痹隈v京辦,一向?qū)⒆约嚎醋魈焓沟?,?dāng)然是白麗莎。于是,白麗莎成了我第一個跟蹤的對象。下班后,我開車尾隨著白麗莎的車,白麗莎似乎要接什么人,車開得很快,大約半個小時停在一座寫字樓前,我一看這座叫摩根大廈的寫字樓,心里就明白了一半,因為那頂頂管理的善緣基金會就在二十層。果然,大概一刻鐘的工夫,那頂頂扭著小蠻腰走出大廈旋轉(zhuǎn)門,可能是服裝的緣故,每次見到那頂頂身穿充滿佛教神韻的服裝,我都會聯(lián)想到《紅樓夢》中的妙玉。她獨特的服裝和配飾既時尚又將佛教神韻之美表現(xiàn)得淋漓盡致。將佛像印在衣服上已經(jīng)不是創(chuàng)新,但是繁復(fù)的花邊,彩條裝飾就像西藏飄舞的幡旗,大臂上戴的臂環(huán)極具神圣的視覺沖擊,不知所以然的人看了會油然而生神秘感。那頂頂進了白麗莎的車,我的心頓時一緊,白麗莎怎么和那頂頂搭上關(guān)系了,她們是怎么認(rèn)識的?由于那頂頂與梁市長關(guān)系特殊,我對此事一直守口如瓶,我自認(rèn)為駐京辦無人知道那頂頂這個人,想不到白麗莎不僅認(rèn)識,而且看情景,兩個人已經(jīng)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姐妹。白麗莎和那頂頂去了一家檔次極高的美容院,梁市長的老婆每次進京都要到這家美容院做美容,由于白麗莎是接待處處長,因此每次都是她陪董梅。白麗莎背著我和那頂頂打得如此火熱,讓我一下子想到了楊厚德空出來的副主任的位置,盡管市委組織部已經(jīng)考核了習(xí)海濤,看來白麗莎并未死心,這是想通過那頂頂與梁市長的特殊關(guān)系“曲線救國”呀!沒想到白麗莎如此工于心計。摸清了白麗莎的行蹤,我利用星期六開始跟蹤聯(lián)絡(luò)處處長鄧英。結(jié)果鄧英一大早就開車直奔阜成門,沿阜石路西行上了108國道,我的心頓時提了起來,這條路是去門頭溝的,莫非鄧英要去龍泉寺?果然,九峰漸漸顯現(xiàn),在一片郁綠當(dāng)著中,掩映著寺院紅墻。這里古樹參天,佛塔林立,正是坐落在寶珠峰前的龍泉寺。鄧英把車停好,沿中路,過一座三間四柱木牌坊,上了石橋,橋后正是山門,門額上書“敕建岫云禪寺”為康熙皇帝手書。我尾隨鄧英一直走到山門,怕被發(fā)現(xiàn),沒往前跟,但我已經(jīng)猜出個八九分,鄧英到龍泉寺一定是來拜訪政言大師的。顯然,鄧英已經(jīng)得知梁市長拜政言大師為師的信息,看來鄧英此行的目的與白麗莎見那頂頂一樣,這個鄧英為了當(dāng)上駐京辦副主任,還真會暗度陳倉。第二天是星期天,與習(xí)海濤競爭副主任位置還有一位實力更強的選手,這就是宋禮,索性我想看個明白,九點多,宋禮的車駛出小區(qū),我趕緊尾隨上去,讓我吃驚的是,宋禮也將車開往阜石路,然后西行上了108國道,我心里暗笑,莫非宋禮也去龍泉寺拜會政言大師?盡管猜出了結(jié)果,我還是耐著性子跟隨到了龍泉寺。如果說鄧英暗度陳倉,想利用政言大師做一做梁市長的工作,我一點都不吃驚,但是宋禮在我心目中,一直都很本分,想不到城府如此之深,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人還真是個謎,想認(rèn)清一個人的真面目怕是難于上青天。人之所以是個謎,無不緣于多元性,每個人的心靈都是一座城堡,每一座城堡都猶如一座迷宮,也正因為如此,每個人都迷失在迷宮中,受控于心魔,心魔像幽靈一樣在黑色的王位上發(fā)號施令。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呢?楊厚德雖然被雙規(guī)了,看似他的肉體失去了自由,實際上囚禁的卻是我的心靈,我有預(yù)感,楊厚德或許就是我的“滑鐵盧”。但是每個人都不會甘于失敗的,更何況還有梁市長這棵大樹罩著。接下來,我很想知道,習(xí)海濤會有什么行動,然而我跟蹤了他幾天,都未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表現(xiàn),也難怪,此時習(xí)海濤最應(yīng)該做的就是以靜制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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