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天恕打斷說知道了,你先去客房歇下。
覃天恕和蔣團長對坐在客房密談,他面色凝重,蔣團長喜形于色地說覃兄啊,方今之世,毀家之痛者多矣。家父早在幾年前,就被他們逼迫得自縊了。這也是我與他們不共戴天的原因。你別以為共匪一時得勢,就穩(wěn)坐江山了。我軍正在組織反攻,你我不妨在此打下一片天地,趁他們后方空虛,釜底抽薪,明年就有可能光復(fù)半壁河山。
覃天恕坦率地說,他對政黨政治和政見,皆無太多興趣。他只是一個快意恩仇的人,誰傷害了他的朋友親人,誰就是他的敵人。誰愿意幫他復(fù)仇,誰就算他的兄弟,他會用他的友誼來回報。至于這個國家,無論誰來主宰,與他無關(guān),他沒有任何企圖。
蔣團長嘿嘿笑道,兄臺也許是高人,但塵世之中,清濁難分;其實每個人哪怕是純粹的個體生活選擇,往往也會不由自主地代表自己的政治立場,我們實在難以跳出這個陷阱。我這兒雖然暫時只有幾十個人,但多是久經(jīng)戰(zhàn)火的老兵油子,你需要怎樣配合,盡可吩咐。
覃天恕說他首先要取出埋藏的武器,召集舊部,然后才能起事。而且還不能強攻,他的親人還在他們手中,再說光憑蔣團長這幾十條人槍,恐怕真還拿不下他家那堡壘。他必須去求一個人,也許只有她才能幫他,可是真難開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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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幺姑獨自在文沙場自家后院玩飛刀,刀刀中的,自己也有些得意,把刀拿在手中把玩。牟舵爺忽然從外面進來,看見了她的神技,暗自點頭贊嘆。
幺姑感覺背后有人,回頭問牟爺,您啥時來的?快坐。您有事找我?
牟舵爺苦笑說這年頭,有事也都不是好事。舊司堡的覃老爺,慘啊。他說著欲言又止,觀察幺姑的表情。
冉幺姑一驚,克制不住關(guān)心地問覃爺他,他怎么了?
牟舵爺傷感嘆息說,聽說昨天被工作隊槍斃了,可憐啊,一大把年紀(jì)了,卻沒個善終。
她沉默良久,內(nèi)心復(fù)雜,強忍悲痛問那他,有人送終嗎?
牟舵爺說滿門都是女眷,嗨,幾輩人的榮華富貴,就這么去了,凄涼啊。
她將手中的刀一把射出,嘩嘩釘在幾棵樹上,然后平靜說牟爺,您看,他也算家父的朋友,您叫人打聽一下,哪天坐夜,哪天上山,我們不能缺了禮數(shù),我還是該去跪靈的,畢竟是父輩嘛。
黃昏穿過層層瓦檐,漫進冉家宅門。冉幺姑神情沮喪地在堂屋枯坐,她喂養(yǎng)的一條大狗乖乖偎依在她的腳下。貼身婢女杏兒在收拾房屋,把堂屋正中冉五爸的牌位擦拭干凈,擺上跪墊,把香火拿給她,然后退下。她洗手燃香,在牌位前跪下行香,口中默禱,淚水滑下她的臉龐。
覃天恕悄然走進,站在她的背后門邊,沉默目睹這一切,不禁悲從中來,強忍著眼淚,也去跪在她的側(cè)后。她隱然感覺到他來,起身拿余光瞟了他一眼,仿佛不曾有這個人一樣,徑直朝里屋走去。他知道她看見了他,繼續(xù)跪香,似乎在向她賠罪。
斜陽下煙云裊裊,映襯著他的影子。許久,她在里屋窗戶邊偷看了他一眼。一會兒,杏兒出來對他說少爺,請回吧。他站起來欲言又止,朝里屋看了一眼,慚愧退出,不勝悵然。她心事重重在屋里翻看著舊時準(zhǔn)備的嫁裝新衣,忽然將一件裙子撕碎,再撕衣服,卻撕不動,一氣之下摔在地上發(fā)愣,后又去撿起來折疊好,拿起撕碎的裙子掩面抽泣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