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喊聲尖細還很明亮，像女人的聲音，那分明就是女人的聲音。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喊道：“女兵、女兵，她們是女兵。”

這時，有人扔下砍土曼向汽車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女兵、女兵！”頓時，大家都來了力氣，揮舞著手臂向車隊迎去，邊跑邊喊，女兵、女兵，喊著、喊著那喊聲就變了，變成了女人、女人。我們歡呼著像一群野人向車隊奔去。大家都忘記了自己的穿戴，忘記了男女有別，大部分都光著腳穿著紅柳裙，一部分只戴著紅柳帽赤身裸體。當我們跑近汽車，我們發(fā)現(xiàn)女人們都轉過身去，有的捂著臉。這時，我們的戰(zhàn)士才意識到了什么，大家連忙捂著下身，無論是赤身裸體的還是穿紅柳裙的，都發(fā)現(xiàn)下身極不安全了，其實，有些人的紅柳裙根本不遮羞，只是一個象征。于是，有人開始扭頭向地窩子里跑，本來向車隊奔跑的人群突然改變了方向，第一個向地窩子跑的人就像奔跑的頭羊，后面的人跟著頭羊跑，大家只有一個目標，那就是地窩子。

沒有多久，人群便從地面上消失了，鉆到了地下，進了地窩子，這讓女兵十分意外，在車上呆著回不過味兒來。當人們再一次從地窩子里出來時，每一個人都穿上了新軍裝，除了一張老臉還灰蒙蒙的外，全身衣服都是嶄新的。也就是說大家回到地窩子穿上了衣服，連臉都沒有顧上洗就跑出來了。

車隊還停在那里，車上的女人望著車下的男人發(fā)愣，車下的男人望著車上的女人傻笑。男人們發(fā)現(xiàn)這些女人一身的灰，頭發(fā)上都是灰乎乎的。她們雖然風塵仆仆，但她們的眼睛里卻有特別多的水，水汪汪的。只是那水中包含著驚恐和失望。大家圍著車隊，有些戰(zhàn)士伸出了手想拉女兵下車，而車上的女兵卻向后縮，根本不愿意下來。大部分女兵下意識地在那里拍身上的灰。

車隊的領導沖車上的女兵喊：“下車了，下車了！”

我們發(fā)現(xiàn)車隊領導是個麻子，挺丑。你爹悄悄對我說，麻子好，麻子丑，讓他運女兵，安全。我聽了哈哈大笑。

女兵們都不下車，女兵們不愿意下車，這讓我們很傷心，她們看不上我們。

車隊領導又喊：“同志們盡快下車活動一下，我們還要出發(fā)。”

女兵們聽說還要出發(fā)，這個地方并不是她們的目的地，這才陸續(xù)下車。她們一下車就忙著打扮自己。說打扮也沒有什么好打扮的，她們互相拍打身上的灰，然后用衣袖擦臉。過了一會兒，女兵們原形畢露了，顯示出了女同志固有的光彩。那都是好女人呀，年齡都不大，既年輕又漂亮。車隊領導對我們說，都是從湖南來的，是湖南女兵。

車隊的領導介紹說，他本來是一個四五十輛汽車的車隊，一邊走一邊留，到了這里只有二十多輛了，他們的目標是喀什。你們這個地區(qū)有三個團，一個團分一車，一車兩個班。上級已經(jīng)分配好了，十九、二十、二十一號車留下，其他車輛在這里休息一下，吃點干糧繼續(xù)前進。我們不住地點頭，仿佛只有點頭才能表達我們的激動心情。

整個車隊在我們那里休息有半個小時，那半個小時簡直成了我們的節(jié)日。我們啥時候一次見過這么多年輕漂亮的女兵。我們都煞有介事地在女兵的四周晃悠，把目光有意投向遠方，做有理想的眺望狀，其實，我們的每一根汗毛都已經(jīng)伸了出來，去感受女兵們的音容笑貌，去感受女兵們的呼吸。當我們忍不住向她們飛一眼時，發(fā)現(xiàn)女兵們根本沒有注意我們，更不要說關注的目光或者熱情的微笑了，根本沒人理會我們，沒人理會我們這些戰(zhàn)斗英雄。她們的高傲深深地刺傷了大家，這使戰(zhàn)士們想發(fā)瘋，想發(fā)狂，想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