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問地窩子出什么問題了?
秦安疆說,阿伊古麗趕著羊群從戈壁灘上路過,掉進了胡連長的地窩子。我開始聽到這事時也沒有太在意,地窩子的頂只搭了些紅柳枝,然后蓋了些沙土,加上地窩子和地面是平的,一不留神會踩塌地窩子掉下去。別說人掉進地窩子里了,有一個維吾爾老鄉(xiāng)趕著毛驢車也曾經掉進地窩子里。好在地窩子也就一人多深,掉下去也摔不壞。
本來地窩子剛建好時在地面上是有痕跡的,時間長了風吹日曬的,地窩子和地面就完全沒有區(qū)別了。開始我們還在地窩子上插著旗子,有正規(guī)些的紅旗,也有其他顏色旗子,主要是留一個標識,后來旗子在烈日的暴曬下褪了顏色,再后來旗子在漠風的撕扯下變成了布條,我們那時根本就沒有多余的布再做旗子了,只有無奈地看著旗子變成一根根豎起的旗桿。旗桿也會越來越少,旗桿最后也被風刮倒,吹跑?了。
秦安疆匯報說,阿伊古麗掉進你爹的地窩子里,一直掉到了你爹的床上,這種事居然發(fā)生過兩回。據說,第一回你爹正在睡午覺,第二次你爹還是在睡午覺。狗日的你爹真會享受,讓他熬炸藥,他還有時間天天睡午覺,做白日夢,我卻在勝利渠工地上累得臭死。
白天睡覺就夠美的了,睡覺還有更美的事從天而降,一個美麗的維吾爾姑娘突然掉到床上,掉到你爹身上,這簡直比團長在包谷地做賊還讓人羨慕。團長在包谷地做賊是可以的,人家是團長,你爹是什么?是個代理連長。在這個位置上不應該有比團長還要好的事,這容易招人議論招人嫉妒。看笑話的當然也有,比方說秦安疆吧,他就說“這是天上掉下了林妹妹”。
我本來和你爹同住一個地窩子,我走了,就你爹一個人住,阿伊古麗掉進地窩子里,掉到你爹床上,而且還是兩次,這太激發(fā)人的想象力了。比方,當時你爹是什么反應,是大吃一驚還是大喜過望?是從床上跳將起來站在那里發(fā)愣,還是把阿伊古麗摟在懷里能不放就不放?阿伊古麗連著兩次掉進你爹的地窩子里,這就有問題了,掉一次是意外,掉兩次就出怪了。天下怎么有這么巧的事?為什么沒有掉進其他人的地窩子,就單單掉進你爹的地窩子,為什么我在連里的時候阿伊古麗沒有掉進地窩子,我去住勝利渠工地了她就掉下來了?
作為指導員我必須弄清這些問題,為此,我讓邱排長負責一下工地上的事,自己回連隊看看,想了解一下情況。中午,你爹果然在地窩子里睡大覺,我說好狗日的,我在勝利渠工地上累死了,你大白天的卻在地窩子里睡大覺。你爹說,熬炸藥都是在晚上干的,白天溫度高怕不安全嘛。我說你爹是瞎扯,這沒有科學依據,是想白天有人從天窗上掉下來吧。我這樣一說你爹嚴肅地批評了我,說我不好好在勝利渠工地上,因為這么個小事回來太不應該。人不小心掉進地窩子的事情時有發(fā)生,有什么大驚小怪的。阿伊古麗掉進地窩子里就成了新聞了,要是阿伊古麗她爹阿吾東掉進地窩子里,肯定就沒有人關心了。
我看得出來,你爹當時雖然道貌岸然地批評我,然而眉宇間卻有藏不住的喜悅,面含桃花??磥砟愕o我留一手呀,把好事藏在心里不讓我分享??茨愕莻€熊樣,按現在的話說,你爹他在裝孫子。我說:“胡一桂你少給我來這一套,第一次算是偶然,第二次肯定是有預謀的,你今天不把事情說清楚肯定是不行的。我是指導員,你是連長,軍事上的事你管,生活上的事歸我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