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奶奶站在樓梯口,手里端著一碗酒說:“磕巴,慢走,老嬸子這兒有一瓶存放了多年的老酒,你給我喝了,算我給你壯行!”傅磕巴眼淚流了出來:“啊就老嬸子,謝了,老鄰居們,我都謝了,啊就什么都不說了,我不會給中國人丟臉的!”龐奶奶再次情真意切地囑咐:“磕巴,記住老嬸子的話吧,人該躺下還是得躺下?!备悼陌驼f:“老嬸子,我有數!”喝了酒,摔了碗,昂首走出大院。
在黃正本公館里,滿廳堂日本人政要、漢奸頭面人物,大家杯觥交錯,好不熱鬧。兩個相聲演員在說傳統相聲《夸住宅》。
黃金輝說:“老爺子,關東州廳的代表也來了,您太有面子了!”黃正本人模狗樣地坐在太師椅上笑道:“嗯,不錯,沒想到日本人這么抬舉我,我臉上有光啊!”他問道,“咦?山東大院的傅磕巴來了嗎?”“來了,下一個就是他出場。大連的名角兒有的是,你怎么就看好他了呢?”
黃正本說:“這個傅磕巴,說話磕磕巴巴的,可是唱起戲來,一點也不磕巴,麻溜極了,尤其是《法門寺》賈桂念狀子,妙極了,那叫過癮!”
相聲說完了,有人給演員送賞錢。一個管家模樣的人對傅磕巴說:“老傅,該你的了,給我唱好了,要是唱砸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鑼鼓點響起,折子戲開始,演員上場,開唱。戲唱到賈桂念狀子的當口,黃正本興奮地對周圍的人說:“你們看啊,這個傅磕巴念狀子是一絕,一張嘴,炒豆似的,巴巴巴巴,從不倒板,你就聽吧,絕對過癮!”
不料傅磕巴剛一開口,忽然結巴起來:“啊就竊,竊巧姣,系,系,系眉鄔縣學庠生宋,啊就宋國士之女……”
黃正本笑了:“這個傅磕巴,今天怎么給我逗樂子來了,往下聽。”可是傅磕巴越來越磕巴了,脖子上的青筋跳得老高,嘴嘎悠著,一句臺詞也說不出來,一片叫倒好聲!黃正本的臉色變了,摔了茶杯,忽地站起來吼道:“傅磕巴,媽了個巴子,你這是成心撕我的臉皮!”
傅磕巴大汗淋漓說話越發(fā)磕巴:“啊就老獸(壽兒),獸(壽)兒……星,我本來就,就,啊就是個磕巴,啊就見不得大世面,一緊,緊張就犯老毛病,你不信就,啊就看看我的褲襠,我都拉,拉了褲子!”祝壽的人哄堂大笑。
黃正本吼著:“給我亂棍打出去!”幾個惡奴棍棒齊下,傅磕巴抱頭鼠竄。黃正本氣咻咻地說:“真他媽的喪氣,好好的壽誕讓他攪了!金輝,你給我好好查查,這個人是不是有意捉弄我?“黃金輝咬著牙說:“我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
頭破血流的傅磕巴回到大院,猛然愣了,只見鄰居們都在大院門口等他歸來。大家圍上來。天好關切地問:“磕巴叔,他們打你了?”
傅磕巴忽然哈哈大笑,拍著巴掌唱:“啊就褲襠一響,黃金萬兩,你們誰敢碰我?我,啊就是玉皇大帝的女婿……”
龐奶奶搖著頭說:“唉,可憐,這孩子,嚇傻了。”
賈云海熱心地說:“老少爺們兒,不管怎么說,磕巴是咱大院的人,不能叫他就這么廢了,瞅熱乎勁趕緊給他治治。”說著,去了傅磕巴家,大家跟了去。
傅磕巴躺在炕上,四爪朝天,拍著巴掌唱:“啊就褲襠一響,黃金萬兩,你們誰敢碰我?我是玉皇大帝的女婿……”大伙涌進屋子。
賈云海環(huán)顧眾人,滿有主見地說:“你們沒看過《范進中舉》那出戲?范進中了舉,高興過度,糊涂油蒙心,瘋了。有人出主意,讓他最怕的人扇幾個耳刮子就能醒過來,大伙把他最怕的老丈人胡屠戶找來,一個耳刮子打去,病果然好了!”他接著又說,“要我看,除了日本人,就是曹巡捕了,可惜他不在?!鼻∏刹苎膊兑徊娇邕M屋門:“誰說我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