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情況下，領導們在包間里喝酒，領導的司機也湊到一桌吃飯。不過要在領導散了酒場之前，回到各自車里，送領導回家，或者拉到酒吧和歌舞廳里繼續(xù)活動。

三個副手當中，王副局的酒量最不濟，身體也差。能不參加的場合，盡量不參加了。但臨到周局長叫去，卻也不能不去。

這天八點半，酒場散了。王副局坐到田江車里，臉色蠟黃，估計沒少喝，他仰頭看著車頂，問田江：“田江你吃了飯沒有？”

田江說：“吃了?！?/p>

“喝沒喝？”

田江說：“給王局長服務，不敢喝酒?！?/p>

“沒喝好啊，我喝了，喝的五糧液，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庇謫枺俺缘锦U魚沒有？”

田江說：“王局長你真會開玩笑，我們司機哪里吃鮑魚去？”

王副局長說：“哦，我忘了，你們桌上不上鮑魚。那你們的飯吃得多舒心啊?！?/p>

田江不明白，吃不上鮑魚，喝不上五糧液有什么可舒心的。這不正是徐麗娜看不起的嗎？

王副局長說：“田江你知道一個鮑魚多少錢嗎？八十。一條海參也三十。一個人光這兩份就一百一，一桌十個人就是一千一。這還不算酒水和別的菜，今晚這頓我看少不了三千。平均一個人就是三百，在座的都是政府機關里的，哪個的工資一天有三百？他就能吃得起人均三百的飯。

“我看見辦公室小石去服務臺簽單，三千塊就歸這酒樓了。小石也是農(nóng)村孩子，三千塊錢頂他家田里一年的收成?？此瀱?，眉頭都沒皺一下。你說工作能把一個人變成什么樣子？

“我天天下鄉(xiāng)處理事兒，天天覺得經(jīng)費緊。眼看著老弱病殘沒個辦法。我要能每天下去帶著三千塊錢，那工作得多好干啊。

“領袖的話說得清清楚楚，要使一切政府工作人員明白，貪污和浪費是極大的犯罪。田江你說我冤不冤，我清清白白一個人，吃了一頓飯，還沒吃飽，就算犯了罪。犯了罪，還沒地方投案自首，爭取個寬大處理，只能日夜受良心的煎熬?！?/p>

田江看王副局長是喝醉了，就在副駕駛座上拿起瓶水，說：“王局長，你喝點水醒醒酒吧。”

王副局長提高了聲音：“還要喝，不是說剛才那杯是最后的全家福嗎？”一會兒又清醒了過來，“是得喝點水。圣人說得好啊，君子之交淡如水，小人之交甘若醴。田江你好，給我水喝，不給酒喝。”

田江跟著王副局長幾個月，發(fā)現(xiàn)了王副局長的一個特點。王副局長的話和臉上的表情一樣，同樣非常吝嗇。不管說過什么，都能馬上恢復平靜，好像是別人講的，別人罵的，與他老王沒有任何關系。頭天晚上說了那么多。

第二天，田江去拉王副局長去上班。田江本想就著王副局長昨天的話茬，和他再套套近乎。不想王副局長一路上一句話都沒說，好像昨天沒見過田江一樣。只在要下車的時候，又問田江：“田江，你下了班，和小車班的工友一起活動過嗎？”

田江說：“要是不算一起拉領導去開會、喝酒，沒一起活動過?！?/p>

王副局說：“那不好，工友間得搞好關系，多了解?！?/p>

好像還有話，但是王副局長沒有再說。

田江帶著問題，到了小車班，坐在塑料凳子上想。想王副局長把我當文化人了，有話不說透，靠我去悟，這不累殺人嗎？

下班接王副局長回去時就問：“王局長，小車司馬和小車令狐下了班，多數(shù)都拉吳局長和鄭局長去活動。他們也沒有什么業(yè)余活動啊?！?/p>

王副局長又一笑，說：“田江你可真有意思，你和小車司馬、小車令狐他們搞好關系，多參加活動，你說到局長們身上干什么？”

田江還是不太明白，又問：“那小車諸葛呢？”

王副局長說：“小車諸葛一定是和周局長公干的時候多，活動一定少。提他干什么？”

田江徹底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