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江心里沉重了好幾天。去年冬天自己被李大雷欺負、老婆面臨下崗又哭又鬧、晚上下著大雪站在街上沒地方可去，都沒哭一聲。王副局長官兒好好地當(dāng)著，能哭成那樣。要比誰心中苦，好像十個田江也比不上一個王副局長。徐麗娜一天打來了電話，說：“田江，是不是看上民政局哪個小?兒了？”

田江正坐在塑料凳子上苦悶，接到電話倒挺高興，說：“要是有小?兒看上倒好了，就不用下了班沒個地方去?！?/p>

徐麗娜笑著說：“哥哥你能看上我嗎？要能看上，你就去黃海路的茶館看看我唄？”

田江也笑著說：“看看倒是沒事，就權(quán)當(dāng)是去看看恐龍唄！”

徐麗娜樂了，罵田江是個“死鬼”。

話說這天下班，死鬼田江把王副局長送回家，就開車去了黃海路。田江也沒問服務(wù)員直接去推東岳廳的門，看見徐麗娜悠閑地坐在里面。她穿一身黑色的連衣裙，衣服的黑顯出皮膚的白。胸前緊緊地繃著，好像有兩顆手雷藏在里面，隨時有可能爆開。光腿不穿襪子，腳上趿拉著一雙涼拖，趾甲染成紫色，引得田江想多看兩眼。

徐麗娜朝田江說：“田先生，看到恐龍沒有？”

田江說：“恐龍沒看到，花妖精倒有一個?！?/p>

徐麗娜滿意地啐他。田江坐下問徐麗娜：“最近都做什么去了？”

徐麗娜說：“還能做什么，坐著一天天等死唄?！?/p>

田江說：“徐麗娜你真沒個事兒干？”

徐麗娜說：“可不真沒有，想找人騎馬，人家說天冷，等到六月也沒等到?！?/p>

田江說：“我也不是不想去騎馬，這不有事嘛，再說我當(dāng)你是客氣，沒想真去。我要當(dāng)了真，不是叫你笑話？”

徐麗娜拿手虛指田江的額頭，說：“田江你拍拍良心，你認識我徐麗娜以來，什么時候沒把事當(dāng)過真？”

田江被氣場逼得往后退，說：“都當(dāng)真，都當(dāng)真?！?/p>

徐麗娜還不解恨似的，又說：“再看看你！”

田江往后退得更嚴重了，說：“我不當(dāng)真?！?/p>

徐麗娜看田江變成一只癩綿羊，氣呼呼地不再說話，胸前兩顆手雷一起一伏的。田江耐心等她開口說話，悶頭喝了幾杯茶，抽了兩支煙，起身去了趟廁所，又掏了掏耳朵。田江再想摸茶杯喝茶，徐麗娜繃不住了，沒好氣地問田江：“那以后當(dāng)不當(dāng)真？”

田江放下茶杯說：“當(dāng)真，要不當(dāng)真，我就是一只蒼蠅。”

徐麗娜問：“為什么是一只蒼蠅？”

田江鄭重地說：“飛到這杯茶里淹死?！?/p>

徐麗娜這才像當(dāng)年頭次被田江搭訕一樣，“鋪吃”樂了，問：“這些天日子是怎么過的？盯稍有效果沒有？”

田江一聲嘆息，把這些天的事和徐麗娜大體說了。徐麗娜一邊聽一邊點頭，說：“田江你還挺上路的，盯稍還盯出歷險來了。虧你機靈，不然去‘人潮人?！氖乱潜焕蠀侵懒?，這個事可不是玩的。老吳會認為你在此之前天天跟蹤他，你沒發(fā)現(xiàn)的事，他也會懷疑你發(fā)現(xiàn)了。

你是老王指使的，這會引老吳他對老王的強烈不滿意。如果退很多步說，人家老吳就算沒什么大事，他為了面子，也得點一點老王，讓他適可而止。要是老吳真有大事兒，為了保護自己，表示清白，他得首先對老王抗議?？棺h還是輕的，以老吳的黑背景，說不定還有更辣的手段。

黑手段我們先不說，抗議也先不說，光這個‘點一點’，老王就受不了。自己的司機去跟蹤調(diào)查搭班子的同事，不管是不是自己指使的，都說不清楚。老王可就被動了，首先人格上就矮了三分，他再有什么想法全沒用了。以后老吳對老王就重視起來，其他的同志也會受觸動，因為他能叫你跟蹤老吳，就可能叫你跟過老周、老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