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北京的金山上 Chapter 6(4)

北京的金山上 作者:大仙


莊鴻雁:因為什么?溫妙可:假如兩個人是一路人,太像了,搭配得都沒有縫隙了,無形中就壓扁了對方的生活空間。兩個人太像,實際上剝奪了對方的想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結(jié)果誰都沒有對方,要一個人就夠了,另一個純粹多余。找一個跟自己相像的伴侶有什么意思?生活中憑空多出一個自己,太重復(fù),沒新意,必然分離,不分離也貌合神離。莊鴻雁:靠,姐大不愧巫師,分析太透了,我明白了,越志同道合,越產(chǎn)生隔閡。

63.

當(dāng)你把人生的悲劇解釋為杯具,還有何懼?當(dāng)你把悲劇的人生演變成杯具,不再空虛。在生命杯具的盛宴上,洗盞更酌,呼喚山河,縱使矯揉造作,也要身姿婀娜。

杯具的使命感,在每一杯酒中彌漫;悲劇的幻滅感,在每一場戲中擴散。杯具打開桃花扇,訴說竇娥冤,結(jié)果自己成了秦香蓮,一輩子也當(dāng)不了花木蘭。

90年代我有一次深入基層采訪,采訪完吃職工食堂,是職工食堂的小餐廳,具有雅座性質(zhì),如同現(xiàn)在的V包—VIP包間。廠領(lǐng)導(dǎo)發(fā)話:各位記者同志,咱們就四菜一湯,杜絕排場。當(dāng)然,酒要喝好的,茅臺五糧液,簡稱茅五糧,涼菜要上檔,可以有鵝掌,還有醬蹄膀。工廠雖然在城鄉(xiāng),青年女工蠻漂亮,宣傳干事叫小楊,颯爽英姿好酒量。

跟小楊,喝五糧,熱菜還沒上,一瓶白酒已撅光。上來四菜一湯,我真想歇菜泡湯。那可不是一般的四菜,是—鹿茸、熊掌、駝峰、全羊;那可不是隨便的一湯,是—烏龜王八湯。我尋思:吃完了這些,再好的衣冠,也變成禽獸了;再好的禽獸,也變成禽獸不如了;禽獸最后不如什么了,也沒有論證了。禽獸暗自思忖:我禽獸不如就不如了,也不能像人那樣自取其辱。

現(xiàn)在回想起來,真是一場杯具;不,那四菜一湯,分明是五場悲劇—莎士比亞的四大悲劇外加埃斯庫羅斯的《普羅米修斯》。悲劇的意義在于—把悲劇倒進杯具里。

我們老說悲劇,其實悲劇不一定比杯具有力,因為杯具承載悲劇,悲劇是絕望,杯具是無望,杯具在無望之中,力邀悲劇加盟,悲劇提升杯具的信念,杯具給悲劇留著余地。

魯迅說—悲劇就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那么杯具呢?魯迅沒說,我來說—杯具就是將有價值的東西毀滅給人看了之后,再裝起來。杯具把悲劇封存,宛若靈魂被拘。

悲劇的巔峰狀態(tài)自然是—朱麗葉用劍鋒刺進心臟那一刻,羅密歐在毒藥的反作用力中醒來,其實羅密歐也就喝了點兒假冒的三聚氰胺,腎有些不舒服。這時候,宏大敘事的場景出現(xiàn),杯具的終極意義產(chǎn)生—朱麗葉刺進心臟的那把劍,比較賤,沒有殺傷力,刺破胸罩擦了一下乳房就不再往下走。于是羅密歐幸福地望著朱麗葉:歐葉,你演技真棒。朱麗葉也幸福地望著羅密歐:你比我更歐葉,其實咱倆誰都不想死。所以羅密歐與朱麗葉,簡稱—歐葉!

64.

“茉莉”餐廳的屋頂露臺上,林商與吳華新各執(zhí)一杯德國巴伐利亞水晶小麥釀制的“艾丁格”黑啤。Erding是慕尼黑東北郊外一個寧謐的小鎮(zhèn),沉郁的黑啤像一首憂傷的謠曲,在夏夜的“茉莉”上空回旋。

林商特別喜歡工體“茉莉”清幽的露臺,經(jīng)常在夜晚來這里喝一杯,梳理一下人生的頭緒。朗朗夜空下,薩克斯在耳畔低旋,幾盞青燈帶著闌珊之意,壓制著紙醉金迷,柔花和芳草鋪在身邊的甬道,沉靜的夜晚,心中有風(fēng)情召喚。當(dāng)此際,林商獨執(zhí)一杯黑啤,月滿身、風(fēng)滿襟、情滿懷、酒滿杯,人生卻有所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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