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梵點了點頭,剛要答話,卻被一陣喧囂和急急奔來的壯漢打斷了:“是柳大夫!柳大夫救命!”
柳衍一怔,隨即道:“大牛?出什么事情了?”看了一眼混亂的人群,他急忙趕上前去。青梵人小體靈,擠到人群前面,一看卻是大吃一驚。只見一個三十來歲的黑瘦獵戶滿身是血地躺在用樹枝簡單扎成的擔(dān)架上,已經(jīng)昏迷不醒。鮮血淋漓的大腿上看得出是野獸利爪的抓痕,大腿肌肉被生生地抓去了一塊,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頭。
一邊快速地為那獵戶處理傷口,柳衍皺著眉頭:“是虎?!边@句本是疑問,他用的卻是極其肯定的語氣。
叫大牛的高壯獵戶喘著粗氣道:“已經(jīng)是第五個被那畜生傷著的了?!鳖D了一頓,“是這樣,半個月前李老大的兒子上山打柴,摸到了一只小虎便偷偷抱回了村子養(yǎng)在家里。那母虎倒也知事,叼了獐子之類的想是來贖。不曉得那小虎性子拗,被抱回來后竟是不吃不喝,生生地餓死在村里。李老大沒法,只好將死虎放在村口。那母虎在村外號了一夜走了,誰曉得之后村里的牛羊豬狗一頭接一頭地被咬死,最后連黑子院里玩耍的兒子也被拖出去吃了肚腸……村里人商議著要打它,可幾天下來連黑子死了三個年輕人,今天一起上山的鐵柱竟也叫那畜生給――”
點了點頭,對上周圍緊張而哀戚的目光,柳衍突然吃了一驚,“大牛,那虎是林子里的?”
大牛頓時“啊”了一聲,而周圍村人皆是倒抽冷氣。
柳衍眉頭驟然擰緊,突然一手抄起青梵,身子如箭一般徑射出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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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真要殺那母虎?”被柳衍提著在密林里穿行,青梵輕聲問道。
“無論如何都要把村人從林子里帶出來,而且一定要在日落前。這煙霧一入夜就成瘴氣,他們是決計挨不過去的?!?/p>
“可這事是村里人的錯。小虎本來就不是可以由人來養(yǎng)的,護(hù)子的母虎性子最是殘忍。師父不是說他們都是在這林子里長大的嗎?為什么不能從一開始就想到這樣的后果?”
“梵兒,這就是人心最大的弱點。寧愿去賭那萬分之一的僥幸,也不愿意面對自己失誤造成的惡果。而為了彌補(bǔ)一個錯誤,往往會以再犯千百個錯誤作為代價?!绷艿穆曇衾镉幸唤z莫名的苦澀,“可他們是和我們一樣的人啊,我不能就這樣放著他們不管?!?/p>
“師父告訴青梵眾生平等?!鼻噼蟮穆曇舢惓F届o?!皫煾钢皇切哪c太軟,所以沒辦法不管罷了?!?/p>
對于青梵這樣的孩子,原本就不該在這種事情上爭論。柳衍苦笑一下:“好了梵兒,我想我們已經(jīng)看到虎穴了?!?/p>
說著,他帶著青梵穩(wěn)穩(wěn)停下。
“母虎不在?!贝掖覚z查一遍,柳衍略舒一口氣,但臉色隨即沉重起來?!安恢浪麄儸F(xiàn)在在哪里,希望一切還趕得及。”
“師父,有聲音。”青梵突然停下腳步,向石穴深處的枯葉堆走去。
“梵兒小心――”
柳衍一句話沒說完,青梵已經(jīng)俯身抱起一物,“好像是只小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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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倒在塵埃的黃黑條紋的龐然大物,再看看懷里灰灰白白的“小貓”,青梵無奈地苦笑起來。
是因為生為“白子”,所以不被母親承認(rèn)以至于差點被餓死嗎?
這只幼虎應(yīng)該是那只已經(jīng)餓死的幼虎的兄弟。一胎生下兩只小虎,母虎的負(fù)擔(dān)相對要重得多,而其中一只竟是變異了的“白子”,母虎拒絕承認(rèn)喂養(yǎng)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想起曾經(jīng)在生物課上學(xué)到有關(guān)生物白化的知識,青梵不禁微微撇唇。
白虎,雖然罕見,但自己也不是沒有見過。這只幼虎雖然因為饑餓身體虛弱,但自己可不認(rèn)為它會有其他什么問題。
幾乎是下意識地,青梵將柳衍給自己的羊奶端到了幼虎嘴邊――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舉動在周圍村人心里引起多大的震動。
柳衍微微地笑了一下,隨即斂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