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dodo
一、
沉悶的雷聲侵入到夢境里。
寧韜從沙發(fā)上坐起來,睜著眼睛發(fā)呆,似乎仍在夢中流連忘返。
午后兩點的天空里,西邊的烏云來勢洶洶,陣雨蓄勢待發(fā)。
腦袋持續(xù)發(fā)脹,下達指令卻絕不含混。寧韜隨便收拾了一下自己,拿著兩把雨傘出了門。
啪嗒啪嗒。
懶散的腳步聲重疊著淅淅瀝瀝的雨聲,穿過了煙灰色的小巷。薔薇花夾道,行人寥寥無幾。
雨的線條所密布的空間造成了視覺上的假象,讓人懷疑這段路需要窮盡一生來走完。其實只要再往前走三百來米,一條鐵軌便橫臥在面前了,警示燈在行與停之間交替閃爍。如果你剛好被一列呼嘯而來的火車攔下,那么會有四十秒至一分二十五秒不等的時間觀察鐵道邊惟一的景觀:一座孤伶伶的兩層樓房。然而十秒鐘后你就把眼光收回來了,因為它端正而直白地立在那里,無一修飾,像小學(xué)生把字滿滿當當?shù)厝礁褡永?,逼退了審美的意義。但它的乏味、簡陋等諸多不便被低廉的租金抵消得一干二凈,所以十來個單位只有一個空著。而現(xiàn)在,這間空單位里正在進行一場交涉,很可能已經(jīng)發(fā)展到在租金問題上在商言商的地步了。思緒來到這里,寧韜的失落感再度冒了出來--他曾在這里度過了五年無拘無束的時光,遇到過形形色色的人事;即使早已搬到了普通的住宅區(qū),他也一廂情愿地將這塊方寸之地視作自己的私人領(lǐng)域,時不時跑回來待上片刻,哪怕只是百無聊賴地望著天花板,或是默數(shù)離高中畢業(yè)還剩多少個日子。
所以這天中午,寧母在電話里應(yīng)承帶人一起去看房子時,寧韜便把自己埋入沙發(fā)靠枕里以避免那略嫌熱情的推銷辭令飄進來,異常刺耳。
"兒子,這房子租出去的話晚上咱們下館子去。"母親對這樁生意志在必得。
"酸菜魚……我可想死你了。"雖然故作積極地響應(yīng)著,語氣卻缺乏表現(xiàn)力。
也罷,只要母親開心就好。寧韜一路開導(dǎo)著自己,終于留意到那幾條在雨幕中看不真切的人影漸漸清晰起來,很快就能看清來人的面目了:撐傘走在前面的是寧母。側(cè)后方是合撐一把傘的兩個人,個子高的那個,不知是身體過于單薄,還是身著素色衣服的緣故,幾乎要和雨水融為一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