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五一愣住了：“啊？她跳樓憑什么我交錢呀？”

“憑什么，你說憑什么？”

“憑什么也不該我交呀，再說我也沒錢！”

“沒錢？那就通知你家里人來交錢吧?！?/p>

祝五一氣惱地：“我……我家沒人！我在中都沒有家人。”

警察不急不惱：“沒有家人？那就通知你們單位帶錢來吧?！?/p>

蕭原來了。他安靜地坐在派出所里，聆聽警察的訓(xùn)話。

警察說：“中都時報在咱們中都，算是發(fā)行量最大的報紙吧，你們聘用記者難道不認真把關(guān)嗎？你們每天都在報紙上批評別人的黑暗現(xiàn)象，你們自己的記者干的事情也不怎么光彩吧。你們平時是怎么教育記者的？你們……”

蕭原打斷他：“你們發(fā)現(xiàn)他的時候，他跟那個女人是在床上嗎？”

“他們要是在床上，就出不了這么大麻煩了，那個小姐就不會跳窗戶下去了。現(xiàn)在是不是摔成植物人了，都不好說！”

“他們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情況，那個小姐要從窗戶上跳下去？”

“發(fā)生什么情況你問我？你是記者，你可以分析分析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p>

“記者其實跟你們警察一樣，看重的是事實而不是分析。所以我最想知道的是你們當(dāng)時都看到了什么！”

“我們沒看到，不代表我們不能分析，不代表我們無法判斷。那些罪犯殺人放火的時候，我們都沒在旁邊看見，但不代表我們找不到證據(jù)?！?/p>

“你們找到什么證據(jù)了？”

“那個女人是從401房間摔下的，這是事實！401房間是你們這位記者開的，這也是事實！你認為還要什么證據(jù)嗎？”

蕭原沉默片刻，問道：“那你們叫我來，具體需要我做什么嗎？”

警察說：“你們?nèi)ヒ惶酥写筢t(yī)院吧，替他把那個女人的住院押金交上。將來要是搞清楚沒他責(zé)任，或者是找到那個女人的親屬了，再退還給你們。你們的人惹出這么大事，總不能把人往醫(yī)院一送就見死不救了吧？”

蕭原看了看表：“那我現(xiàn)在就能把他帶走嗎？你們好像有規(guī)定扣人不能超過夜里十二點吧，這都快到點了?！?/p>

警察點點頭：“你先把人領(lǐng)回去，回去以后一定要對他加強教育，如果以后還有什么事，我們還得找他。”

蕭原帶著祝五一趕到中大醫(yī)院，才發(fā)現(xiàn)身上的錢不夠，只好給韓振東打電話。待韓振東趕到醫(yī)院交完錢，已是半夜了。

蕭原沉默著將車開出中大醫(yī)院。祝五一郁悶地坐著，一言不發(fā)。唯有韓振東喋喋不休：

“你年紀(jì)輕輕，長得也不錯，干嗎跑那種地方去找小姐？”

祝五一扭過頭不理他。蕭原說：“韓振東，你少嘮叨兩句行不行？”

“我是說他這人……”見蕭原板著臉，韓振東連忙打住，“我不說了，不是我愛嘮叨，我本來都睡了。我沒事嘮叨他干嗎呀？”

蕭原說：“什么時候能不這么多話了，那你就算真的出息了?！?/p>

韓振東說：“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他閉上嘴，很快又憋不住了，“蕭主任，我再說最后一句，行不行？”

蕭原扭頭看著他。韓振東終于發(fā)泄出來：“憑什么他嫖娼我來給他買單呀？”

蕭原啞口無言，祝五一無力辯解，車?yán)锏臍夥瞻察o而壓抑。

汽車開到大雜院門口，蕭原停下車，跟著韓振東下了車，低聲囑咐：“這件事沒搞清楚之前，你先別往外說，別傳得哪兒都是，能做到嗎？”

韓振東拍著胸脯保證：“沒問題。我這人嘴最嚴(yán)了。我讓它爛在我肚子里，您放心吧?！?/p>

蕭原又說：“等事情查清了，你墊的錢自然會還給你，這你也放心。”

韓振東說：“您讓我交的錢，您就是不還我也得交呀，我這人您還不清楚嗎？”他看了看坐在車?yán)锏淖Ｎ逡?，“老六他到底怎么回事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你說他怎么……”

蕭原面有厭倦。韓振東連忙收住話頭：“行行行，我不說了！”

蕭原的汽車開到方家大院門口，放下祝五一，又開走了。

祝五一孤零零地在路邊站了好一會兒，才走進院門。他躡手躡腳進到臥室，打開燈，忽然看到祝槿玉坐在沙發(fā)上，嚇得叫出聲來：“哎喲，姨媽，您怎么在這兒啊？”

祝槿玉睡眼惺忪地問道：“加班加到大半夜？”

祝五一疲憊地脫衣脫鞋，答非所問：“您怎么不睡覺，在我屋里干嗎呀？”

祝槿玉口氣嚴(yán)厲：“等你呀，還能干什么？我都知道了，今天下午有人打電話來罵你。你就去找人家理論了。你這孩子，氣性也太大了，讀者罵兩句聽過也就算了，連這點氣都受不了，怎么當(dāng)記者？”

祝五一重重地坐在床上，辯解道：“不是，我找的那人……”

祝槿玉打斷他：“我告訴你，咱們今后得約法三章！第一，不許撒謊，找人就是找人，加班就是加班，不要撒謊。我最討厭撒謊的人了，聽見了嗎？”

“聽見了?！?/p>

“第二，你現(xiàn)在還小，不要在外面隨便交往女孩子，以后什么時候交女朋友，交什么樣的女朋友，要先跟我商量，聽見了沒有？”

“聽見了。”

祝槿玉這才松下架勢：“不早了，你趕緊睡吧。”

祝五一追問：“第三呢？不是約法三章嗎？”

祝槿玉說：“第三？沒有第三了。就這兩條你能做到就行！”

祝槿玉走了。祝五一和衣躺倒在床上，伴隨著無盡的煩惱和疲倦。黑暗中，這個晚上發(fā)生的一切在他腦子里亂哄哄地糾結(jié)著，最后定格在人質(zhì)女孩的臉上，她叫沈紅葉！她為何否認見過自己？祝五一感到困惑不安。

祝五一輾轉(zhuǎn)反側(cè)熬到天亮，起床后早飯也未吃，便匆匆向中大醫(yī)院趕去。他明白，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證明自己并未嫖娼，能幫助自己澄清事實的，只有那個墜樓的女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