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間兩位貴客相繼上門,
要求買下舊貨鋪懸掛已久的能劇古面具。
收下訂金的掌柜左右為難,居中協(xié)調(diào)之際意欲一石二鳥,
孰料算盤人人會打,巧妙各有不同……
一
某個冬日,我到赤坂拜訪老人,老人正面對陽光充足的院子看報。報紙上刊登以書畫為材料的大詐騙案,報導(dǎo)說不僅東京橫濱,還包括關(guān)西九州島方面,被害金額總計高達數(shù)萬圓。老人嘆道:
“隨著社會逐漸進步,萬事規(guī)模都很大。想到這點就覺得往昔的惡黨實在是小兒科,跟現(xiàn)在完全無法比較。畢竟那時代金額超過十兩就得砍頭,自然而然也就偷兒比較多。盡管如此,還是有家伙會打些與那時代相稱的壞主意,不能粗心大意。而這點有時又引起誤會,到后來才恍然大悟?!?/p>
元治元年1九月底。秋天晴朗子早朝,四刻(十點)剛過,有個男人站在京橋東中通一家字號伊藤的舊貨鋪前。說是舊貨鋪,但伊藤并非賣些不值錢的破銅爛鐵。他們擁有大名旗本或巨商富賈的熟客,鋪子內(nèi)存了很多箱子上寫有鑒定證文,或另附鑒定書的昂貴物品。
男人帶著個年輕隨從。年約三十五六,人品不錯,看上去不像商人,卻又似乎不是普通武家人。若是寺院武士2,氣質(zhì)又太文雅。鋪子主人孫十郎正在猜測,或許是觀世流或金剛流那類能樂藝人時,男人果然看中掛在鋪子一隅的生成古面具3。是一種類似般若鬼女的面具。他目不轉(zhuǎn)睛地凝望,接著跨進鋪內(nèi)一步,向小學徒豐吉說話。
“我想看看那面具。”
“是,是。”豐吉立即起身取下那面具。
看客人素質(zhì)不錯,孫十郎也起身出來接待。
“請坐。豐吉,奉茶?!?/p>
男人把面具拿在手上,又看了好一會兒。由他神色觀來,似乎很中意。今年已五十二三,嫻熟生意的孫十郎也馬上看出這點。
“這面具非常古舊。雖不知作者何人,我想可能是跟出目有關(guān)的作品?!?/p>
“不是出目的作品?!蹦腥俗哉Z般說?!安贿^可能是同一時代。價格如何?”
“這可就有點貴了。不二價,二十五兩……”
男人沒露出吃驚表情。即使這面具不是越前國大野出目4的名作,如此面具,要價二十五兩絕不算貴,反倒過于便宜。因此他以可疑眼神翻過面具繼續(xù)細看,不久擱下面具,喝著小學徒端來的茶說:
“那就以二十五兩成交了?”
“是?!睂O十郎點頭。
“話說回來,老板,我只是路過沒帶這么多錢,先付三兩訂金。意下如何?”
這并非罕見,孫十郎立即答應(yīng)。說好條件后,男人遞出三兩金子,孫十郎寫了訂金收據(jù)給男人。離去前,男人又叮囑:
“明天這時刻我再來。當然不用多說,千萬不能賣給別人?!?/p>
買賣成立,又收下訂金了,當然不會賣給別人,孫十郎目送客人背影離去后,立即吩咐豐吉別再掛上面具。之后過了約一個時辰,孫十郎在里房吃中飯時,小學徒從鋪子進來。
“有位堂皇武家人,說要見老板?!?/p>
“是哪位?”
“好像是第一次來的生客?!?/p>
“請他到鋪子內(nèi)坐,先奉茶。”
匆匆吃完飯,孫十郎到鋪子一看,這回的客人身穿外褂裙褲禮裝,腰佩長刀短刀,是位二十二三的堂皇武士。他已跨上鋪子,坐在待客用的火盆前。
“我是主人孫五郎。讓您久等了?!?/p>
武士似乎等不及打完招呼,望著鋪子一隅發(fā)問:
“恕在下冒昧,昨天為止掛在那兒的生成面具,怎么了?”
“那面具今天早上賣掉了?!?/p>
武士臉色突然暗下來。
“啊,那太遺憾了。買方是哪里的哪位?”
孫十郎詳細說明后,年輕武士益發(fā)臉色灰暗。他似乎進退兩難,想了好一會兒,接著小聲說:
“在下知道這要求很無理,但能否設(shè)法讓那位買方放棄?您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