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棉是和衛(wèi)慧齊名的上海小說妖女。雖然兩人私底下過節(jié)很深,差不多到了不共戴天的地步,但公共出版的運氣卻驚人的一致,幾乎就是一損俱損,一榮俱榮。2004年8月,衛(wèi)慧在上海讀書節(jié)上風光登場,我當時估計再見棉棉應該為期不遠。果然,到了年底,看見她的新作《熊貓》(群言出版社,2004年12月第1版)。
《熊貓》不像傳統小說,更像一部紀實電影的文字本。雖然扉頁上寫著“本書故事及人物純屬虛構”,但以我并不廣泛的見聞,已經發(fā)現許多人物完全是真名真姓,而且附有照片。最恐怖的是,小說附錄“特殊游客旅行手冊”里公布了這些真人的聯系地址!此時正值年關,各類刑案的高發(fā)季節(jié),作家也不能這樣不顧朋友的死活。自從廣東出了木子美,大家都在說千萬不要和女作家搭訕,看來大家的顧慮是對的。女作家有時比狗仔隊還要可怕,狗仔隊只害明星,女作家一高興——或者一不高興就要害熟人,還是以文學的名義。
這本書寫的是上海的夜生活,準確地說,是上海的夜店生活。書里的夜店,以酒吧為主,兼及若干餐館,不包括卡拉OK和洗浴中心。我以為會在這樣的書里讀到許多頹廢甚至腐敗的故事,但讀到最后一頁,暗叫一聲慚愧,發(fā)現自己原來的想法有點臟。作者筆下的夜店人物,都活得非常健康積極,夜店生活是他們有頭有臉的正派事業(yè)。他們和日間工作者一樣認真生活,認真戀愛,認真得往往比日間人物還要乏味。《熊貓》的英文書名是Panda Sex,書中人物說:“熊貓一年只做兩次愛,無論你怎么給它播放色情錄像帶,它只是吃著它的竹子,一動也不動?!薄罢嬲鄲鄣娜嗽谛陨厦嬗肋h不可能做到最好的。我就是心理上的熊貓。大多數時候,當我想到性,我覺得就像是滾燙的水倒在我受傷的傷口上,我害怕性,性總是給我生活帶來毀壞?!?
棉棉的文學天分、生活閱歷和感悟能力都在衛(wèi)慧之上,但我預計《熊貓》賣不過《我的禪》?!缎茇垺愤^分收斂,作者沒有好奇心,對別人、對別人的故事沒有好奇心,對自己也沒有好奇心。作者經常在議論、概括、抱怨,夜店里沒有古怪的人物、古怪的故事,連古怪的感情都沒有,書里的各位只是比一般老百姓睡得晚點,起得遲點,打扮夸張一點。單憑這些,在閱讀市場上賣不出高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