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帳!”林雅雯罵了一聲,扔掉手機。這是她第三次收到這樣奇怪的短信了,前兩次也是午夜,有次甚至是她在開常委會的時候,發(fā)來的都是柳永的詞。
這人到底是誰,為什么總是在午夜的時候發(fā)來短信,而且發(fā)的內(nèi)容總是這些觸人心懷的詞呢?
林雅雯喜歡宋詞,更喜歡柳永,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時候青春在軀體內(nèi)涌動,忽而激情四射,忽而惆悵萬端,人生好像有太多的東西無處寄托,只好一頭扎在唐詩宋詞里,囫圇吞棗地跟那些古人訴衷腸。如今的她,哪還有什么風花雪月不了情,一天工作下來,累得直想倒在床上不起來,唯一的愛好,便是這熱水澡。將疲憊之極的身子交給熱水,真是享受,林雅雯情愿讓水覆蓋了她,讓水淹沒了她,甚至都愿意讓水占有了她。至于情呀愛的,好像漸漸離她遠去,這個年齡的女人,如果再犯酸到拿唐詩宋詞中的情調(diào)迷惑自己,怕不是神經(jīng)病,就是精神出了問題。
關(guān)掉手機后,林雅雯再次走進浴缸。浴缸是住進這間套房后她讓重新?lián)Q的,象牙色,橢圓型,漂亮、精致,還帶點兒性感。生為女人,你不能不講究,作為縣長,你又不能太講究。林雅雯便選擇折中,平日里大大咧咧,把自己弄得很男人,只有在私下,在自己的秘地,才稍稍搞一點兒奢侈,也算是對自己的一點點補償吧。
熱水浮上來,慢慢侵吞著她的肌膚,包裹著她的身子,她的身子還算保持得不錯,雖談不上曲線玲瓏,卻也曼妙有致,一種少有的快感襲擊著她,讓她忍不住地打出一個個哆嗦。是的,只有在風沙中勞累過的人,才能體會到把身子交給熱水是多么愜意的一件事。在沙窩里奔走的那些日子,她最大的渴望,就是擁有這么一刻。水舌吻舔著肌膚的感覺,真是美妙極了,能讓周身的疲勞瞬間溶化到水里。水氣氤氳中,緊繃著的神經(jīng)緩緩放松,你終于可以扔掉一切包袱,閉上眼,開始縱情享受了。
他到底是誰?忍不住的,林雅雯又想起那條短信,想起那個藏在短信后面的人。憑直覺,林雅雯猜想那是個男人,而且是對自己有所熟悉有所欲望的男人。但到底是誰,她真是沒一點感應(yīng)。第一次,對方發(fā)的是柳永《蝶戀花》中的幾句:
佇倚危樓風細細
望極春愁
黯黯生天際
草色煙光殘照里
無言誰會憑欄意
林雅雯一看是陌生號,心想定是發(fā)錯了,沒理。過了幾天,也是從胡楊鄉(xiāng)下鄉(xiāng)回來,正欲洗澡,手機叫響了,打開一看,還是那個號,發(fā)的也是柳永《傾杯》中的幾句:
為憶芳容別后
水遙山遠
何計憑鱗翼
想繡閣深沉
爭知憔悴損
天涯行客
林雅雯捧著手機,感覺對方是想向她表達什么,卻又不敢把要說的意思明道出來。有那么一會,她都錯誤地以為是他了,正欲把電話打過去,又一想,不會。如果換了以前,她會毫不懷疑地斷定是他,可現(xiàn)在,歲月像一把無情的斧子,砍掉了他的浪漫與多情,將他變得跟任何一個世俗男人一樣,心里除了一道又一道的傷,還有累,怕是再也喚不起什么詩情畫意了。再者,就算他想跟她述說什么,也用不著玩這種新鮮,直接說便是了。那天她猶豫再三,還是將電話打了過去,對方像是猜到她會這樣,很快便關(guān)了手機,留給她一片盲音。
會是誰呢?幾乎定時發(fā)送的短信,顯然已經(jīng)成為發(fā)信人的一個習慣……泡在水中,這個疑問再次跳出來,弄得她心里直癢癢。奇怪,不是說自己已經(jīng)很平靜了么,怎么一條短信,又會失神半天?林雅雯兀自笑了笑,閉上眼,再也不想這個無聊的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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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于一二把手大鬧會場的傳言第二天便在沙湖縣響起來,傳聞非常形象,而且添了不少有聲有色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