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決凝視著木桌許久,方才一字一字地道:“我只知世上只有你,練有‘袞雪’……”
此言一出,無異她已承認(rèn)她是容配天,只聽她繼續(xù)道:“你若在此,不是兇手,也是兇手?!苯嫌饚兹苏J(rèn)定兇手若非練有玉骨神功,便是身負(fù)袞雪神功,趙上玄練有“袞雪”,世上知道的人并不多,但一旦讓人發(fā)現(xiàn),就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殺人嫌疑。
“我為何要走?”上玄靜靜地道,“你在這里,我為何要走?”他看向紅梅,“我不知道配天是如何娶你的,不過她對你冷淡,那是因為她是女子,而并非男人?!彼焓治兆∪菖涮斓氖郑Z調(diào)很平靜,“她是我的妻子?!?/p>
紅梅盈盈粉淚墜下:“我……我……”容決卻渾身一震:“你的妻子早已死了,我絕非——”卻聽紅梅低聲打斷:“我其實早已知道,決不是……決是女子,只不過……只不過寧愿不知?!彼Z調(diào)似乎平靜得很,眼淚一顆一顆如斷線珍珠般往下滑落,“我愛容決,我愛他……所以嫁給他,所以陪他住在這里,就算他不和我說話,不看我,我也心甘情愿,只要能陪著他……”她淚眼婆娑地抬起頭來,“只要能陪著他,看著他,我不要他是女子,所以我不知道他是女子,只要他是容決,我就愛他?!?/p>
配天低聲道:“我知是我當(dāng)年女扮男裝,誤了你一生,可是……”
紅梅凄然:“可是當(dāng)年是我非你不嫁,不是……不是你的錯,當(dāng)年不能嫁你,我寧愿死?!?/p>
配天不再言語,閉上了眼睛,眼睫顫抖。上玄伸過手去,握住她的手,只覺她手掌冰冷至極,配天顫了一下,沒有掙開,上玄手掌的溫度如烈火般傳到她手腕上,只聽他斷然道:“她是我的妻子,不管她與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是我的人!”
紅梅一震,滿頭散落的烏發(fā)飄了一飄。上玄目光牢牢盯著配天:“還記得嗎?那天你說我定要后悔?”
配天臉色蒼白,唇角卻微微露出了一絲兒嘲諷之意:“記得,你說‘趙上玄永不言悔?!苯又珠]上眼睛,“你一直是那語氣,從小到大?!?/p>
上玄的目光突然掠起了一絲狂意,那點狂就如荒蕪已久的陵野上空刮起了一陣直上九霄的風(fēng),死寂的曠野突然飄起了一片枯黃落葉直逼明月,那么真實得令人害怕:“要是我早已后悔了呢?”
“你悔與不悔,與我無關(guān)?!迸涮斓氐?。
“你悔與不悔,與我們無關(guān)。”紅梅也低聲道,“如今我只知……決是我夫君,其他人事,我……我……一概不理?!彼痤^來,看著上玄,那雙眼睛泫然欲泣,楚楚可憐,“你走吧?!?/p>
“砰”的一聲上玄拍案而起,轟然聲中,那木桌如遭火焚,剎那之間四散碎裂,焦黑如炭,森然道:“你一日是我妻,這一生一世,不管你為人為鬼,都是我妻!”
配天見他掌裂木桌,臉色微變,眉宇間掠過一絲怒色:“你——好話不聽!紅梅!”她身邊的紅衣女子隨即抬頭應(yīng)是,只聽配天冷冷地道,“我們走?!奔t梅臉上淚痕未干,破涕為笑,“我們走。”兩人攜手上樓,不再回頭。
上玄眉間亦有怒色聳動,突一側(cè)目,只見身邊人影綽綽,方才站在屋外討論章病之死的那些人都已到了身邊,人人目注那粉碎的木桌,臉色大異。他轉(zhuǎn)身目注江南羽,江南羽心頭一跳,強行定神:“好功夫!”
上玄淡淡看了他一眼:“讓開!”
江南羽心里雖驚,卻不能相讓,衣袖一抬:“這位兄臺好功夫,敢問師承何處,又為何和這區(qū)區(qū)木桌過不去呢?”
上玄自幼嬌生慣養(yǎng),本來性情狂妄,目中無人,這幾年漂泊江湖,心灰意冷,當(dāng)年脾氣已消沉了很多,聽江南羽如此說,也不生氣,“啪”的一聲他自袖中擲出一物,落在另一張桌上,“打碎一張木桌,不犯王法?!彼氐溃越嫌饚兹酥虚g走過,他身法極快,不知如何一閃而過,業(yè)已到了門口。
江南羽幾人一掠桌上那物,心下又是一驚:那是一板黃金,卻既非金錠,也非金葉,而是一片方形扣玉的板,約莫三指來寬,三指來長。玉在中間,玉色潤澤,晶瑩剔透,黃金圍邊,其上鏤有云紋,四只似豹似虎的怪獸低首聳肩環(huán)繞中間的碧玉。此物雍容華美,絕非尋常人所能有,江南羽臉色微變,旁人或看不出那是什么事物,他出身富豪之家,認(rèn)出那是腰帶中的一節(jié),是什么人,竟能以黃金碧玉為帶?眼前此人,究竟是什么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