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造反,難道有別的活路嗎?”高杰的這句話,一下子把李自成問住了。他怔怔地站在那里,臉色鐵青鐵青,直到傍晚,他許久許久沒有言語。
熙春院,可以說是喧鬧京都的一所世外桃源。潺潺流水,萋萎綠草,加上秀色可餐的青春佳麗,這是個(gè)讓人樂不思蜀的所在。錢牧齋和陳演,這兩位在朝堂上常常正襟危坐、三緘其口的老油條,一下了朝便直奔這里來放浪形骸。到了這里,他們便卸去了假面,沒有了裝腔作勢,也不用再提心吊膽地察言觀色。這里是個(gè)自由的王國,尤其像他們這種有權(quán)有錢的大人物,到這里可以完全恢復(fù)人的本色來為所欲為。
有東林浪子之稱的錢牧齋一到這里,便如魚得水,他寬袍方巾,一派儒生打扮,顯得風(fēng)度翩翩,瀟灑出塵。
而相形之下,陳演雖也是寬袍方巾,卻總是顯得有幾分官氣。
院主妥娘見二位高官貴客駕臨,不敢怠慢,不僅讓人送來上等的香茶,還親自為他們舞劍助興。
妥娘是色藝俱佳之人,幼時(shí)便在秦淮習(xí)武練藝,不但精曉琴棋書畫,更難得的是舞得一手好劍。艷麗的容貌,窈窕的身姿,加之美妙絕倫的劍法,每每使人看得眼花繚亂,如醉如癡。錢、陳二人一來,首先便懇請妥娘舞劍助興。
陳演邊看妥娘舞劍,邊對(duì)錢牧齋說道:“院主持劍而舞,吾等須眉也當(dāng)退避三舍。牧齋兄文壇雋秀,才子風(fēng)流,何不賦詩一首?”
身邊侍立的兩名妓女,立即端來硯墨,鋪開宣紙。
“那就拙筆獻(xiàn)丑了!”錢牧齋幾杯酒下肚,喝得已是臉紅耳熱,飄飄欲仙,他目視妥娘,提筆邊寫邊吟,“燕舞驚鴻不見愁,書簽筆格熙春樓;七字詩成手未住,藝苑嬋娟第一流!”
眾人一陣鼓掌喝彩。
妥娘走過一看,也不由夸獎(jiǎng):“錢大人乃東林前輩,如此盛情,令妥娘不勝惶恐!”
錢牧齋哈哈一笑:“鶯啼燕語,柳舞花翻,如此良辰美景,東林前輩也是欲醉欲仙??!”
毛云龍不知何時(shí)已來到陳演、錢牧齋面前,他見二位大人興致頗高,便悄聲問道:“二位大人,懲治袁崇煥進(jìn)展如何?”
“我們能來到熙春院賞心樂事,就可知結(jié)局如何了!”陳演一反平日的木訥和謹(jǐn)慎,此刻得意洋洋道:“閣僚聚議,老夫?qū)⒃U子罵得狗血淋頭,一個(gè)個(gè)唯唯諾諾,屁都不敢放一個(gè)!你就等著看吧!”
錢牧齋也搖頭晃腦地補(bǔ)了一句:“老夫一本參上,專論君臣之綱,袁崇煥目無國君,皇上極為重視。”他拉過毛云龍,壓低了聲音,“袁崇煥即將獲罪嚴(yán)懲!”
毛云龍聞言感激涕零:“二位大人如此費(fèi)心,大哥來生必將恩報(bào)!”
他們雖然壓低了聲音,但近在咫尺的妥娘還是聽到了。她一聽要懲處袁崇煥,心頭陡地緊張了起來!但表現(xiàn)在臉上,妥娘卻是淡淡一笑:“朝中不是高喊什么文官不愛錢,武將不怕死嗎?現(xiàn)在倒好,文官愛錢,武將弄權(quán),為個(gè)袁崇煥斗得天昏地暗,毛云龍給了你們什么好處才這么賣勁?”
妥娘這樣不冷不熱,半正經(jīng)半玩笑地一說,反使毛云龍緊張起來,他連忙辯白:“不不不!二位大人主持正義,公道出發(fā),絕無徇私之嫌!”
“算了吧!”妥娘見擊中了他們的要害,便依然半玩笑地又追了一句,“騙千騙萬也別騙我呀!就在這熙春院里,你毛云龍可沒有少幫你大哥死命地搬呀送的?!?/p>
妥娘除卻為袁崇煥擔(dān)心之外,另一位讓她擔(dān)心的便是她的姐妹楊宛素。楊宛素跟茅元儀結(jié)婚不久,就隨同茅元儀東征來到了冰天雪地的關(guān)外。外面的天氣雖然寒冷,但此刻楊宛素的家中,卻是熱氣騰騰!
茅元儀行獵打回一只狍子,楊宛素用大鍋將狍子肉燉好,此刻他們正在敬候好友的光臨。不一會(huì)兒,祖象升、謝尚政二人便穿堂過屋,走進(jìn)了天井。
祖象升粗門大嗓,抽動(dòng)著鼻子連聞了兩下,便高聲喊了起來:“呵!元儀兄今日是請我們吃野味?。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