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同茅元儀,謝尚政抬腿跨出獄門,未及幾步,便停了下來,他抬眼看了看獄外刺眼的明媚陽光,不無憂慮地說:“元儀,不知為什么,我有點(diǎn)擔(dān)心?!?/p>
茅元儀也隨之停下了腳步:“有何擔(dān)心?”
謝尚政一掃在獄中喝酒時的興致勃勃,臉上罩起了一層陰影:“皇上敕旨:有罪定罪,無罪釋放,委派溫體仁督辦,依小弟所見,恐溫大人與崇煥兄存有私怨,該去他那兒走動走動。”
“這個奸佞小人!”茅元儀是個疾惡如仇的血性漢子,他最厭恨溫體仁這種陰險狡詐之人,一聽此話,他未及深思便怒氣沖天,厲聲罵道,“督師無罪,豈能加罪?讓他去查辦好了!”
謝尚政為人處世較之茅元儀圓滑機(jī)變得多,他清楚茅元儀的秉性,知道無法深談,便委婉地說道:“話雖如此,總是少個冤家多條路啊!”
距離袁崇煥所居牢獄,僅隔一條胡同,便是太監(jiān)曹化淳的私宅。
曹化淳與杜勛正各自摟著一個宮女在飲酒。
大明朝雖有太監(jiān)與宮女結(jié)成“對食”的習(xí)俗,但此時的這兩名宮女卻并非曹、杜的元配。他們二人因得皇上的寵信,炙手可熱、有錢有勢,于是私下在男女方面,也是胡作非為,同正常王公大臣一樣,也搞起了三妻四妾,眼前這兩個年輕的宮女,便是杜勛新近為之物色的。
進(jìn)獻(xiàn)給曹化淳的這位小宮女,是個機(jī)靈角色,她端著酒杯遞向曹化淳的唇邊:“前一晌滿夷犯京,弄得人心惶惶,曹公公、杜公公可是冷落了我們姐妹?!?/p>
曹化淳伸出那沒有胡須的嘴唇,輕輕抿了一口酒:“我這命啊,差點(diǎn)死過好幾回了!”他看看坐在身邊的宮女,感嘆道,“劫難之后,有美人相伴喝著美酒,方知人生的樂趣?。 ?/p>
杜勛也飲了一口另一位宮女遞過的美酒,接言道:“要不古人感慨:人生幾何,及時行樂!”
這時,門房的小太監(jiān)匆匆走進(jìn):“稟報(bào)曹公公、杜公公:溫體仁溫大人前來拜訪!”
“他來干什么?”曹化淳聞言起身,連忙吩咐“對食”宮女,“你們快快回避!”
雖說曹化淳在朝中炙手可熱、膽大包天,但太監(jiān)勾引宮女,畢竟是拿不到臺面之事,何況這兩人又不是他們元配的“對食”。曹化淳安排她們躲進(jìn)里屋之后,和杜勛正要起身迎接,溫體仁已款款走進(jìn)屋內(nèi)。
曹化淳滿臉堆笑道:“溫大人請坐!坐!”
溫體仁是何等精明之人,他早就風(fēng)聞這些太監(jiān)宮女們亂七八糟的丑事,所以他目視桌上的四只酒杯,冷聲笑道:“想不到曹公公、杜公公在宮中也不甘寂寞,尋找相好對食,喝上花酒啦!”
曹化淳見被捅破,便索性嘿嘿一笑:“也是宮中相沿成習(xí),孤寂所致?!?/p>
“還孤寂所致!”溫體仁手指曹化淳和杜勛,“二位公公可否知曉?你們的末日來臨,死期已到!”
二人聞言,驚愕無語!
曹化淳從驚愕中醒轉(zhuǎn),連忙問道:“溫大人何出此言,請……請明示!”
溫體仁一臉嚴(yán)肅:“當(dāng)初,你們二人被滿夷有意放回,帶著皇太極的離間計(jì),向皇上密售其奸,將袁督師投進(jìn)冤獄……”
曹化淳未及溫體仁說完,便急忙驚恐地分辯:“不,不,不!不是這樣!”
“不是這樣是哪樣?”溫體仁聲色含威,語帶威脅,“現(xiàn)在朝野為袁督師辯冤,皇上也日益傾向復(fù)官袁崇煥,如有一紙上疏爾等栽贓陷害,是皇太極所指使,恐怕二位公公滿身是嘴也說不清!”
曹化淳和杜勛聽得臉色刷白,兩眼發(fā)直!
溫體仁看著二人,依舊聲色俱厲:“袁督師一旦出獄,他能放過你們嗎?老夫可以斷定:袁崇煥出獄之日,就是你二人斬首之時!”
曹化淳“撲通”一聲跪倒在溫體仁面前:“危難在即,請溫大人鼎力相救!”
杜勛也跟著曹化淳跪倒在地:“請溫大人搭救奴才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