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來。一般來說人間禍害大都是天上人物，肖家的災(zāi)禍還真是天上掉下來的。

林彪在溫都爾汗摔死了，從此肖家竟倒了大霉。1971年之后，肖從三天兩頭地被叫去問話，內(nèi)容一般都是林彪逃跑之前是不是和你們家商量過？林彪把你們留在人間，還有什么陰謀詭計？實際上肖家老人1965年就死了，肖從只是個出版社的編輯，打1966年開始就在家里混日子了，怎么可能與副統(tǒng)帥有聯(lián)系呢？但無論肖從怎么解釋，人家就是不信他的。是啊，你爹是從東北南下的，是四野的人，你本人又是個優(yōu)娼不如的臭老九，憑什么信你的？也就在這一時期，馮家人高高興興地把外院占了，肖家人也只有啞巴吃黃連，忍著了。

搬家之前，區(qū)革委會的領(lǐng)導(dǎo)特地找馮勝利談過一次，大意是：您家是根紅苗正的貧農(nóng)，是紅五類。里院那家子就難說了，他們老頭是四野的，和蘇修的關(guān)系說不清楚。你們家搬去之后，要多加幾個心眼兒，千萬別讓他們挖了社會主義的墻角。馮勝利是個老實人，當(dāng)下就拍著胸脯答應(yīng)了。

馮家出身簡單，人口也不復(fù)雜，馮勝利、馮勝利的老婆，兒子馮都，閨女馮青。對了，馮勝利的老母親還在世呢，但計算人口的時候往往想不到她。原因是老太太一年也出不了幾回門，大家都快不認(rèn)識他了。

馮都是1969年生的，生了沒幾天珍寶島打起來了，大家都說這孩子命硬，是當(dāng)兵的料。馮青是1972年出生的，出生那天馮勝利讓革委會連夜拉到八達嶺山路上掃雪去了，馮勝利一肚子怨氣，可又不敢說什么。幾個月之后，大家才知道，那天尼克松要去八達嶺游覽，可頭天下了雪，國家不愿意讓美帝受了委屈，于是馮勝利等人就出動了。馮勝利這叫氣呀，原來是給美帝義務(wù)勞動了，從此他就恨透了美帝和蘇修。

馮都上中學(xué)后便對知識分子產(chǎn)生了反感，其根源就在肖家的輕辱。

馮家搬進大雜院的頭半年里，兩家人幾乎就沒什么來往。但兩家人終歸是住在一個院子里，自來水又在里院，老死不相往來的事是做不到的。馮都四五歲的時候，兩家人開始說話了。

有一次馮勝利帶著馮都去打水，肖從也拎著水桶出來了。馮勝利禮貌性地點了點頭，肖從便摸著馮都的腦袋問：“這孩子看著就聰明，學(xué)名叫什么呀？”馮勝利只得道：“馮都。”肖從愣了一會兒，然后咧著嘴問：“你們家還有個閨女吧？”馮都便搶著叫道：“我妹妹叫馮青?！毙南癯粤酥簧n蠅一樣，瞪眼抻脖，好久才道：“不錯，名字挺好?！?/p>

當(dāng)時馮都和馮勝利都沒覺出什么異樣來，可后來馮都的學(xué)問越來越深了，也就想明白了。怪不得肖從當(dāng)時的表情如此怪誕呢，馮都就是豐都，那是小鬼住的地方。馮青就是風(fēng)情啊，女孩子要是太風(fēng)情了，這事就有麻煩了。知識分子的頭腦太復(fù)雜，打倒知識分子就是打倒一切讓人類覺得不舒服的想法，應(yīng)該打倒！后來馮都曾經(jīng)想改名字，但馮勝利死活不答應(yīng)，人的名樹的影啊，怎么能說改就改呢？豐都里又怎么了，豐都里不光是小鬼，還有判官呢，還有閻王爺呢，當(dāng)個判官好歹也是干部啊。

二

任何時代都是信息時代，沒有信息的社會保證是一潭死水，也必將徹底臭掉。其差別不過是信息是否暢通的問題，大道上不暢通，小道消息自然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