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勝利狠狠一拍巴掌，興奮地說：“早他媽該裁！我們單位那幫廢物全是吃閑飯的。幾百人的小廠子，副廠長就玩兒出六個來，食堂的大師傅小師傅加一塊有五十多個，這叫什么事??？”

肖從起身道：“看看政策再說吧?！?/p>

馮都挺高興，看樣子他們是要散了。果然肖從不一會兒就回后院了，馮勝利躊躇滿志地打了幾個呵欠，也站起來了。

有些事很難用巧合來形容，電視臺的臺長似乎與肖家有點關(guān)系。當天晚上，新聞中就播出了一條重要指示，政府號召全國的企業(yè)事業(yè)單位要精兵簡政，要通過優(yōu)化組合來解決人浮于事的局面，并希望利益相關(guān)的群眾要為大局著想為穩(wěn)定著想等等等等。馮勝利一邊看電視一邊點頭稱贊：“黨中央就是英明，早就該解決了，都他媽是占著茅坑不拉屎，全把他們優(yōu)化嘍?！?/p>

當時馮都歲數(shù)還小，不大明白這里面的道道兒，而且他的腦子都在真優(yōu)美身上呢，什么優(yōu)化不優(yōu)化的事根本沒往心里去。后來馮勝利把電視關(guān)了，馮都就以寫作業(yè)的名義，坐在書桌前琢磨著明天如何向真優(yōu)美獻殷勤，最后他決定像法國小說的主人公一樣，為女主角寫一首情詩。但想了想，又不知道情詩該怎么寫。于是他開口向老媽要了五塊錢，號稱是明天要去書店買參考書。老媽支持馮都的學業(yè)，當下就給了他六塊。

五

第二天是星期天，馮都跑到書店，選了兩本朦朧詩，回到家中研究了半天，就象模象樣地寫出了一首情詩。其后很多年，馮都想起這事來就覺得無比自豪，當詩人實在是一件很輕松的事，我馮都根本用不著學。他的詩有幾句是這樣的：“云霧里懸掛著遠山/夢是夜行人的家園/天空沒有久居的圣所/寂靜將鹿鳴制成拷貝流傳/千年的流浪，化做班駁的黑暗/河水的陰影，在淚窩里回環(huán)/孤獨，飄逸的樂曲/落到你身邊，就象孩子找到伙伴?！瘪T都弄不清楚這是不是情詩，反正讀著挺順口的，后來他又牽強附會地把“夢”和“你”解釋成真優(yōu)美的倩影，這就覺得差不多了。

再次來到學校，他把綴滿詩句的紙條悄悄塞進真優(yōu)美的鉛筆盒，然后便靜等佳音了。沒想到這一等就是半個月，真優(yōu)美是一點兒反應(yīng)都沒有。后來連馮勝利都給優(yōu)化回家了，真優(yōu)美還是那副愛搭不理的樣子。

要說馮勝利回家的事，誰聽了都會笑掉大牙，完全是他自找的。

新聞播出了沒幾天，廠子果然在廠門口貼出了告示，希望大家響應(yīng)政府號召，為工廠的振興獻計獻策，群策群力。馮勝利所在的工廠是一家機電廠，生產(chǎn)的東西挺多，可馮勝利卻沒有一樣能叫上名字來，他也不愿意操這個心。

不久廠長開始單獨找大家談話，征詢優(yōu)化組合的意見。找到馮勝利時，馮勝利拍著胸脯說：“廠長，您就別說了，我理解。咱們廠最大的問題是吃閑飯的太多了，為了工廠的明天，我支持優(yōu)化組合，您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干?！?/p>

廠長感動地說：“大馮，你真是個好人。其實啊，不是廠子要把大家趕走，停薪留職嗎，三年后還可以回來。你說說，出去的人萬一要是發(fā)了財，那就是枯木逢春了！

馮勝利笑著說：“您說，他們有那本事嗎？他們的本事就是喝茶聊天看報紙，有時候我真替廠里心疼啊。”

廠長嘆息著說：“大馮是好人，當年你給我送茅臺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停薪留職也算是一條道兒，在外面闖練闖練沒什么虧吃。行了，有你大馮的支持，我就放心了?！?/p>